百年前,尸变前,光明黑暗间
他顿了顿,七星珠的银辉亮了几分,照得黑金重甲人甲片上的锈迹无所遁形:“真正的王,生来便居于城堡核心,出入皆有侍从引路,从不需要知晓潜入的路径。只有当年打进城堡的反贼,才会翻遍各条密道,摸清各处弱点。”
黑金重甲人的呼吸急促起来,甲片随着胸腔起伏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所以事情该是这样,”沈燎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是殖民者扶植的伪王。他们看中了这片土地的邪性,却不便直接插手,便选中了你这个野心勃勃的本地人。红新娘的尸体是殖民者出面购买的,实际由你经手看管,而你,是第一个在本地动用唤神言的人。”
他看向黑金重甲人,眼神锐利如剑:“殖民者需要一个能操控邪力的傀儡,你需要一顶王冠。你们各取所需,这才是你成为王的真正原因。那些研究尸体的西方人,不过是你推出来的替罪羊。”
“一派胡言!”黑金重甲人终于按捺不住,大弯刀指向沈燎,刀身淬着的寒光映出他面罩下扭曲的下颌,“我是正统王室血脉,当年是那群殖民者入侵……”
哈莉姆轻轻抬眼,紫环瞳孔直直对上黑金重甲人:“他说得对。那位伪王竟是我的生父。”
黑金重甲人踉跄着后退半步,大弯刀拄在地上才稳住身形。
玄铁面罩下传来压抑的喘息,肩甲上的兽纹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光泽,与他周身散逸的黑气一同萎靡下去。
伪阿兹空洞的眼眶里黑气更浓,细长的利爪捏碎了手中的颅骨念珠,红新娘也发出尖锐的低吟,十指尖的黑甲泛着嗜血的光。
沈燎肩上的七星珠转速快了些,银辉在他身前织成细密的光网,将扑面而来的邪气压了回去。
他看着黑金重甲人摇摇欲坠的身影,指尖叩了叩剑柄:“现在,你可以说说实话了。”
黑金重甲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玄铁面罩下的沉默像块浸了水的石头,压得大厅空气都滞涩起来。哈莉姆黑袍上的符文突然亮了亮,紫环瞳孔里映出虚浮的光影,将百年前的戈壁景象铺展开来——
烈日把戈壁晒得发裂,黄沙在车轮下卷起滚滚烟尘。
一队骆驼拖着笨重的木车前行,车辕上插着褪色的西方旗帜,旗面被风扯出破洞。
最靠前的木车上捆着口乌沉沉的棺材,柏木接缝处缠着三道粗铁链,链环上的符文被晒得发白。
正午的阳光毒辣得能烤化铁器,棺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一只青黑的利爪猛地戳破木缝,指甲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痂。
可指尖刚触到阳光,就“滋啦”冒出黑烟,像被烈火灼烧般急速缩回,只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赶车的西方冒险家骂了句粗话,抬手往棺材上甩了一鞭:“安分点!到了地方有你好受的。”
他腰间别着镀金手枪,靴底踩着脱落的驼毛,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队伍末尾跟着几个黑奴,铁链锁在他们颈间,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发亮,每走一步都要喘着粗气。
等到暮色漫过高原,冒险家们在戈壁滩扎起帐篷。
黑奴被驱赶到一辆改装的木车前,被迫握住生锈的摇杆——那是台笨重的野外发电机,机油味混着汗臭味弥漫在空气里。
摇杆转动时发出“嘎吱”的钝响,两盏大灯骤然亮起,惨白的光线直直照在棺材上。
灯光扫过棺材时,木缝里的黑气立刻缩了回去,连细微的响动都消失了,仿佛里面的东西真把黑夜当成了白昼。
七日后,队伍终于抵达城堡。
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后站着列队的卫兵,清一色的西式军装,枪口朝着天空。
王座上早已坐了人,西方殖民者穿着绣金礼服,手指上的宝石戒指泛着冷光,见冒险家们推着棺材进来,立刻抚掌大笑:“果然把好东西带回来了。”
“为了这口棺材,我们可是闯过了无人区。”领头的冒险家摘下脏污的帽子,露出额角的伤疤,“花了大价钱不说,还折了两个兄弟,那地方邪得很,夜里全是鬼哭。”
他挥了挥手,四个黑奴抬着沉重的铁笼走过来,铁条粗如手臂,表面焊满倒刺。
卫兵解开棺材上的铁链,冒险家亲自扯下棺盖。
木屑纷飞间,一道白影猛地从棺材里窜了出来——那是具浑身长满白毛的尸体,红纱碎片粘在身上,青灰的脸上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是尸变的红新娘。
她朝着王座方向飞跳而去,却“咚”的一声撞在铁笼上。
铁笼剧烈晃动,锈迹簌簌往下掉,白毛僵尸的指甲在铁条上划出刺耳的尖响。
“发电!”冒险家厉声喝道。黑奴立刻转动摇杆,大灯的光线瞬间增强,直射向铁笼里的尸体。
白毛僵尸发出凄厉的嘶鸣,浑身白毛被光线烤得卷曲,不得不蜷缩着退回到棺材里。
殖民者看得兴起,与冒险家一同大笑起来,笑声撞在城堡的石墙上,反弹出空洞的回响。
冒险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张泛黄的纸。
纸上写满诡异的符文,墨迹发黑,像凝固的血:“这是在她躺着的古墓里找到的,看着不像任何已知的文字,我们试了无数方法,根本学不会。”
殖民者接过兽皮纸,指尖划过那些符文,眼神里透着算计:“用不着我们费神。”
他看向城堡外的方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本地有的是想攀附我们的蠢货,找个能看懂这些鬼画符的‘大傻蛋’就行。”
他把兽皮纸扔回给冒险家。
“先把棺材锁进地牢,等找到合适的人,再启动实验。”
“他们找了三个月,最后在贫民窟的酒窖里拖出了我,浑身爬满蛆虫,怀里还抱着半坛馊酒。”
哈莉姆黑袍下的手指紧紧攥紧,纱幔后的紫环瞳孔剧烈收缩。
沈燎肩上的七星珠轻轻震颤,银辉映亮了重甲人甲片上的凹痕,那些痕迹分明是常年被铁链拖拽的旧伤。
“殖民者的人用冷水泼醒我,”重甲人的声音愈发沙哑,“用马鬃刷子蹭我的脸,把绣金的王袍硬套在我沾满酒渍的破衣上。他们举着那卷兽皮纸,说只要跟着上面的符文念,我就能当王,能召唤出神仙给我当护卫。”
他抬起头,玄铁面罩的缝隙里透出浑浊的光:“我当时醉得连自己名字都记不清,可那些符文像活的一样,钻进我脑子里。我念出第一句唤神言时,王座后面亮起金光,一只长着金翅的虚影从光里走出来——那是我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过的光明神。”
“后来就乱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刺耳如裂帛,“我天天喝得烂醉,有时候对着太阳拜光明神,有时候对着月亮喊黑暗神。我觉得它们都是真的,都能给我力量。有天夜里,我抱着酒坛念错了符文,黑暗神的黑雾从地底冒出来,缠住了光明神的金翅。”
光影再次在大厅铺开,这次却满是硝烟与火光。
天空被染成紫黑色,光明神的金焰烧穿云层,黑暗神的黑气吞噬城镇,河床干涸成裂谷,城墙在两股力量的碰撞中崩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