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一声巨响骤然撕裂了集市的喧嚣!

像是惊雷砸在平地,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原本拥挤的人群瞬间炸开,尖叫声、哭喊声混着坍塌声此起彼伏。浓烟如同翻涌的黑浪,从爆炸中心滚滚升起,遮天蔽日,将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染得愈发阴沉。紧接着,密集的爆炸声接连不断,“轰隆——轰隆——”,每一声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集市里的棚屋、摊位应声倒塌,木屑、碎石与尘土裹挟着人群的哀嚎,在烟雾中乱作一团。

高台上的进步人士被震得一个踉跄,酒杯摔落在地,碎裂声被淹没在轰鸣里。他们扶着栏杆,透过弥漫的浓烟望向远方——海平线上,一排排黝黑的战舰正缓缓浮现,庞大的舰身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下一秒,上百门巨炮同时调转炮口,黝黑的炮口对准岸边,火光骤然亮起,密集的炮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落在城区、码头、集市周边,炸开一朵朵狰狞的火光。

房屋在炮火中轰然坍塌,城墙被撕开一个个巨大的缺口,烟尘与火光交织,将这片土地化作一片火海。而在战舰前方,数十艘红十字军的登陆艇正乘风破浪,朝着岸边飞速靠近,艇上的士兵身姿挺拔,手中的武器闪着冷光,在炮火的掩护下,如同尖刀般直指这片被旧社会与战火双重蹂躏的土地。

街面上,原本争抢人血馒头的百姓早已没了踪影,要么被炮火吞噬,要么四散奔逃,脸上的狂热被极致的恐惧取代。押送墨拓的囚车被爆炸掀翻,木架断裂,墨拓像一滩烂泥般摔在地上,炮火的冲击波让他残存的意识阵阵发懵,却隐约感觉到,这毁天灭地的炮火,或许是这人间炼狱里,一场迟来的、血腥的变革。

烟尘裹着血腥气弥漫在街道上,周先生带着陈先生、林小姐、还有刚加入不久的青年学子方远,跌跌撞撞冲进城郊一处隐蔽地洞——那是他们先前为躲避官府追捕挖好的藏身之所,掀开覆盖的木板,四人迅速钻了进去,只留下一道窄缝观察外面的战局。

地洞外,战局已然升级。随着红十字军坦克集群的推进,巷口突然涌出密密麻麻的反抗者:手持三眼火铳的龙骑兵列成前排,身披厚重铁甲的重装刀兵紧随其后,后排则是端着洋枪的射手,三方汇成一股悍勇的洪流,朝着钢铁履带迎了上去。

NH-通用型轻型坦克的钢板果然薄弱,仅能勉强抵御普通枪弹,面对这般近距离冲击,瞬间暴露了短板。龙骑兵借着重装刀兵的掩护,迅猛冲到坦克侧方,狠狠将捆好的炸药包塞进履带与炮塔的缝隙,拉燃引信后迅速后撤。“轰隆”几声巨响,数辆坦克的履带被炸断,炮塔歪斜,瞬间失去行动力。

重装刀兵则迎着机枪的正面扫射,铁甲被枪弹打得叮当乱响,不少人胸口、肩头中弹,鲜血顺着铁甲缝隙往下淌,却依旧嘶吼着向前冲。一名高大的刀兵纵身跃起,厚重的长刀带着风声劈落,竟直接将坦克的机枪枪管砍成两截!他随即探身揪住刚冒出头的车长,刀锋接连落下,车长瞬间毙命。

洋枪队则在巷口两侧占据有利地形,枪口不停喷射火舌,密集的子弹朝着坦克舱口、观察窗扫射,压制得里面的士兵不敢轻易露头。

这场硬碰硬的厮杀惨烈至极:红十字军损失了数十辆坦克,履带残骸、扭曲的钢板遍地都是;而反抗者这边也付出了惨重代价,龙骑兵倒下了大半,重装刀兵的铁甲上布满弹孔,不少人倒在冲锋路上,洋枪队的射手也有伤亡,但依旧死死咬住敌人不放,用血肉之躯阻挡着钢铁洪流的推进。

地洞中,四人透过狭窄的缝隙窥视外面的情景,心惊胆战。周先生紧握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涌动着难以平息的愤恨。“为什么会这样?”他声音低沉,却压抑不住怒火,“这根本就是红十字军的报复性屠杀,和野兽有何分别!”语气中充满悲愤与无奈,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而出,却又无可奈何地忍耐着,只在心底燃起熊熊烈焰。

陈先生脸色铁青,猛然扬起拳头,狠狠砸向洞壁。一声闷响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他的声音沙哑而压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封建王朝吃人不吐骨头,可这群恶魔比那更狠!但我们……我们还有别的路吗?”他的语气里满是愤怒与无奈,仿佛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咆哮中透着悲凉。

林小姐望着外面倒下的平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语气带着不甘:“用一场屠杀换另一场压迫,这根本不是我们想要的变革!”

方远年轻的面容上,焦灼与愤懑如浓重的阴云般笼罩,他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咬紧牙关道:“可若不借他们的刀,我们连靠近那腐朽牢笼的机会都没有!”那声音里,压抑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怒,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的呐喊,在空气中震荡出沉重的回音。

红十字军的坦克集群在街道上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确认反抗的火苗被彻底浇灭后,便拖着残破的履带、载着伤亡的士兵,浩浩荡荡撤回了岸边,留下满目疮痍的集市与遍地尸体。但战争的阴霾并未散去,远处的炮火声依旧断断续续,提醒着这片土地尚未脱离劫难。

令人齿冷的是,那些幸存的洋枪队、龙骑兵与重装刀兵,并未趁着混乱撤离,反而迅速卸下了“反抗者”的伪装。他们丢掉手中的武器,踉跄着扑向满地尸体,像饿狼般在死者身上翻找——铜钱、银饰、甚至是一件还算完整的衣物,都被他们粗暴地扯下,塞进怀里。

几名龙骑兵踹开坍塌房屋的断壁,钻进烟雾未散的废墟,用长枪在瓦砾堆里胡乱搅动,搜寻着可能存在的金银珠宝。重装刀兵则拖着沉重的铁甲,在尸体堆里来回踱步,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具躯体,但凡发现值钱的物件,便毫不犹豫地搜刮一空,全然不顾死者眼中尚未散尽的恐惧。

洋枪队的射手们则三五成群,撬开街边残破的店铺门板,翻箱倒柜地抢夺货物,甚至为了一枚铜钱、一块碎银争执不休,往日里所谓的“悍勇”,此刻尽数化作了卑劣的贪婪。

地洞里的四人透过窄缝看得一清二楚,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恶寒。

周先生闭了闭眼,语气里满是失望与愤懑:“原以为是反抗,到头来不过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匪类!”

陈先生眉头拧成疙瘩,声音低沉:“封建王朝逼得人麻木,战乱又养出这般贪婪,这片土地的苦难,何时才是个头?”

林小姐别过脸,不忍再看,泪水终于滑落:“他们也是被压迫的人,却转头踩着同胞的尸体敛财,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恨!”

方远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语气带着少年人的激愤:“这样的‘同胞’,这样的乱世,就算推翻了封建王朝,又能好到哪里去?”

红十字军的舰队劈开海浪,渐渐驶离了那片硝烟弥漫的海岸,朝着千里之外的专属港口航去。舰身两侧的炮口依旧泛着冷光,甲板上残留着血迹与弹痕,伤员的呻吟声混着海浪的拍击声,在海风里断断续续地飘荡。

靠岸的那一刻,港口早已戒严,一队队医护兵推着担架匆匆赶来。伤残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下舷梯,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炸伤了腿,沾满血污的军装下,伤口还在渗着脓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痛苦,被医护兵迅速接往一旁的军医院。

而墨拓,这个在牢房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腐臭的“特殊囚犯”,却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他被小心翼翼地抬上特制的担架,盖着无菌白布,由十名身着白大褂、神情肃穆的专业医护人员一路护送,径直走向港口深处一栋戒备森严的白色建筑——那是红十字军专属的、配备着顶尖设备的极其先进的急救室。

担架经过走廊时,消毒水的味道取代了他身上的腐臭,冰冷的灯光照亮了他残破的躯体,胸口的焦痕、断腿的腐肉与尚未爬尽的蛆虫,让身旁的医护兵都忍不住皱紧眉头,却依旧保持着专业的冷静,动作迅速地将他推进了急救室。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有仪器启动的“滴滴”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墨拓再次睁开眼时,早已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只觉得浑身浸在一种柔和的暖意里,先前蚀骨的疼痛、腐臭的黏腻都消失无踪。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后颈有些发痒,便抬手想去挠——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是久违的顺滑与温热,而非记忆中血痂的粗糙。

他猛地惊坐起来,视线死死定格在自己的双手上:那不再是伤痕累累、枯瘦如柴的手掌,而是两具泛着冷冽银辉的钢铁造物,关节处嵌着细密的纹路,掌心与指腹覆盖着一层仿生人皮质感的材料,隐约能看到皮下流转的淡蓝色微光,满是他从未见过的高科技。

墨拓心头巨震,一把扯开身上的薄被——原本早已腐烂断裂的右腿,此刻完好无损地搁在床沿,肌肤光洁,甚至能感受到血脉的跳动;而那条空荡荡了许久的左腿,竟换成了一条与双手同材质的钢铁义肢,接口处与大腿完美贴合,看不到一丝疤痕,仿佛天生便长在那里。

他试探着动了动手指,钢铁关节灵活地弯曲伸展,没有丝毫滞涩;再抬了抬左腿,义肢稳稳抬起,落地时轻得几乎没有声响,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感。久违的完整感与舒适感席卷全身,让他一时间忘了言语,只剩满眼的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白大褂、胸前别着红十字军徽章的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病历,口中说着一串晦涩的法语,中间夹杂着几个生硬的汉语词汇:“你réveillée.。身体indicateur稳定,Membres bioniques神经接驳成功,可以Activités de base。”

墨拓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挠了挠钢铁手掌覆盖的后脑勺,眼神茫然,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医生见状,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摘下挂在耳边的黑色耳机,递到他面前,用同样夹杂着汉语的法语补充了一句:“戴上écoute”

墨拓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依样画葫芦地将耳机戴在头上。刚戴好,一阵清晰流畅的汉语便在耳畔响起,正是医生方才的话语:“你醒了。身体各项指标已经稳定,仿生肢体的神经接驳很成功,现在可以尝试做些基础活动。”

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眼中的茫然更甚——这些陌生的词汇、身上的钢铁肢体、眼前的异国医生,都让他觉得像一场荒诞的梦。

墨拓试着在病房里慢慢走动,钢铁义肢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而沉稳的声响。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先前溃烂的烙铁伤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又活动了下钢铁手掌,握拳、伸展,指尖的触感精准得不可思议,连皮肤的温度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久违的“完整”让他有些恍惚,脚步慢下来,不自觉地打量着这间布满陌生仪器的病房。

一旁的佳熊医生始终没有离开,手里握着笔,低头在病历本上飞快记录着,时而抬眼观察他的动作,时而标注下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值,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墨拓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佳熊胸口的挂牌上——那是一块银色的金属牌,上面用法语和汉语两种文字刻着“104-佳熊”,字迹工整利落。他盯着那牌子看了半晌,心里的疑惑像潮水般翻涌。

佳熊很快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停下笔,抬眼看向他,镜片后的眼神平静而温和。她顿了顿,用依旧夹杂着些许生硬感的汉语说道:“想问……什么就说吧,我能……听懂部分。”

墨拓深吸一口气,攥了攥钢铁拳头,终于将心底最迫切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佳熊闻言,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消化他的问题,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认真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因为……我们是红十字军,而我是医生。你是我的病人,我必须救你。”

这句话说得直白,却没能解开墨拓心中的困惑——他清楚自己不过是个被封建王朝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囚犯,既无身份也无价值,红十字军这般耗费心力用高科技救治他,真的只是“医生救病人”这么简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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