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殇藏殊途隔十年,重逢不识虐心牵
医院的晨雾带着刺骨的凉,压得人喘不过气。上官曦的抢救室灯灭了,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重得像铅:“抱歉,我们尽力了,病人急火攻心引发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
“妈……”向念安的哭声瞬间崩裂,她扑到抢救室门口,却被护士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推出来,那抹刺眼的白,像一把刀,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向天扶着瘫软的向念安,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牙没哭——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倒,尤其是现在,栀安刚醒还不清醒,梦雨馫和向淼闻还在昏迷,这个家已经承受不起更多打击了。
“不能让栀安知道。”顾景淮的声音沙哑,他看着走廊尽头栀安的病房,眼底满是疼惜,“他刚从昏迷中醒来,还受着幻觉折磨,要是知道自己亲外婆走了,肯定会崩溃,说不定又会陷入沉睡。”
“可……可这怎么瞒得住?”向念安哽咽着,眼泪掉得更凶,“妈最疼栀安,他要是找妈,我们怎么说?”
“就说外婆转去重症监护室了,需要安静治疗。”向天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语气坚定,“等栀安彻底清醒,身体好点了,我们再慢慢告诉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他这口气,不能让他再出事。”
众人沉默着点头,没人愿意用谎言欺骗栀安,可除了这样,他们别无选择。病房里,栀安还在浅眠,眉头微蹙,嘴里偶尔呢喃着“外婆”“栀子糖”,没人敢告诉他,那个总给他织围巾、煮栀子粥的外婆,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文杰站在角落,看着上官曦的担架消失在走廊尽头,又看了看病床上无知无觉的栀安,心脏像被碾碎般疼。他想起上官曦之前骂他“没保护好栀安”的样子,想起她给栀安塞栀子糖的温柔,如今却天人永隔,而这份痛苦,他们还要瞒着最该知道的人——玻璃渣般的现实里,连悲伤都要藏着掖着,只剩无尽的无奈。
下午,栀安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脑袋昏沉得像灌了铅。他记得外婆要给她煮栀子粥,记得爸爸说要带他回栀子园,可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监护仪的“嘀嗒”声,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他们是不是都不要他了?
趁着护工去打水的间隙,栀安挣扎着下床,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赤着脚就往走廊跑。他不知道要去哪,只知道要找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这样就不会被丢下了。
医院后门的小巷里,栀安蜷缩在垃圾桶后面,浑身发抖,眼泪掉在冰冷的地面上。这时,一道清脆的男声传来:“你怎么在这里?”
栀安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少年,眉眼干净,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味Alpha信息素,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气息。少年蹲下身,递过来一块栀子糖,语气小心翼翼:“我叫夏品言,你是不是不舒服?”
夏品言是夏沐风的儿子,比栀安小两岁,小时候跟着父母来栀子园过,偷偷见过栀安——那个抱着画板坐在栀子树下的Omega,像朵易碎的栀子花,从此就悄悄藏在了他心里。这次回国探亲,没想到会在医院遇到不清醒的栀安。
“别告诉他们……”栀安抓住夏品言的手腕,眼神里满是迷茫的恳求,“他们会丢下我……你把我藏起来好不好?藏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夏品言的心脏猛地一揪,看着栀安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睛,暗恋的心思和心疼交织在一起。他知道栀安的情况,也知道文杰在疯狂找他,可看着栀安依赖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我带你走,藏起来,不让别人找到。”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栀安身上,牵着他的手,朝着巷口的车走去。Alpha的信息素轻轻包裹住栀安,带着安稳的力量,栀安靠在他身边,渐渐停止了发抖——这是玻璃渣里难得的一丝甜,却藏着无人知晓的隐患,像一颗埋在未来的炸弹。
“栀安呢?栀安去哪了?”文杰从外面买完栀子粥回来,看到病房里空无一人,心脏瞬间骤停。护工慌张地跑进来:“我就去打了个水,回来就没人了!他赤着脚,身上还穿着病号服!”
“赤着脚?病号服?”文杰的脑子“嗡”的一声,转身就往外面跑,Alpha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带着恐慌和愤怒,“栀安!栀安——!”
他沿着医院的走廊、后门、巷口疯狂寻找,手里还攥着那块没来得及给栀安的栀子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向天、向念安、顾景淮也疯了一样加入寻找,调取监控,询问路人,可栀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监控里有个少年,牵着栀安走了!”顾景淮调出后门的监控,指着画面里的夏品言,“是夏沐风的儿子,夏品言!”
“夏品言?他为什么要带栀安走?”文杰的眼睛瞬间红了,转身就往夏家的方向跑,“我去找他!我要把栀安找回来!”
夏家空无一人,邻居说夏品言早上就开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文杰瘫坐在夏家门口,手里的栀子糖掉在地上,包装纸裂开,甜香散在空气里,却甜不透他此刻冰封的心。
“栀安!你回来!”文杰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眼泪混着绝望砸在地上,“我错了,我不该离开你,不该让你一个人,你回来好不好?别躲着我,别丢下我……”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夏家附近来来回回地走,从黄昏走到深夜,直到双腿发软摔倒在地,还在喃喃地喊着栀安的名字——这份寻找,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碾碎了他所有的希望,爆点般的绝望,几乎将他彻底击垮。
国外的机场,夏品言牵着栀安走出航站楼,夏沐风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儿子身边穿着病号服、眼神迷茫的栀安,夏沐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品言,你为什么带他来这里?文杰他们肯定快疯了!”
“爸,栀安说他们会丢下他,他想被藏起来。”夏品言低着头,语气里带着恳求,“他刚醒,还不清醒,不能受刺激,文杰那边……我们先瞒着,等他好点了再说,好不好?”
夏沐风看着儿子眼底的暗恋和栀安苍白的脸,心里满是无奈。他和文杰、栀安的父母是旧识,知道栀安的遭遇,也知道文杰对栀安的感情,可看着儿子恳求的眼神,看着栀安依赖地靠在儿子身边的样子,他终究还是软了心:“只能暂时这样,等栀安清醒,必须告诉文杰,不能再瞒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夏品言带着栀安在国外治疗,栀安的意识渐渐稳定,却始终没记起文杰,没记起栀子园的一切,只记得自己叫“栀安”,记得夏品言是“保护他的人”。
而国内,文杰从未放弃寻找。他走遍了夏沐风可能去的国家,贴了无数张寻人启事,守在栀子园里,守着昏迷的向淼闻和梦雨馫,等着栀安回来。向天和向念安也时常来栀子园,帮着打理院子,看着那棵栀安最喜欢的栀子树,眼泪总是不自觉地掉下来——他们瞒着栀安上官曦去世的消息,却连让他知道的机会都没有,这份隐瞒,成了所有人心里的痛。
夏沐风偶尔会给顾景淮发消息,告知栀安的情况,却不敢告诉文杰——他怕文杰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刺激到还不清醒的栀安,也怕儿子的暗恋会彻底破灭。这份隔洋的隐瞒,像一道无形的墙,将文杰和栀安远远隔开,玻璃渣般的思念,在岁月里慢慢沉淀,疼得无声无息。
十年后,栀子园的栀子树依旧繁盛,洁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十年前一样。文杰站在院子里,穿着深蓝色的衬衫,比十年前更沉稳,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温柔和等待——这十年,他守着栀子园,守着昏迷的向淼闻和梦雨馫,也守着对栀安的承诺,从未离开。
巷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文杰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浅白色毛衣的身影——是栀安!他比十年前长开了些,眉眼依旧干净,身上带着淡淡的栀子香,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陌生的平静。
“栀安……”文杰的声音沙哑得发颤,心脏狂跳着,几乎要跳出胸腔。
栀安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他身边跟着一个挺拔的Alpha,是长大的夏品言,夏品言握住栀安的手,语气里带着警惕:“你是谁?”
“我是顾文杰。”文杰的目光死死盯着栀安,眼泪差点掉下来,他伸手想碰栀安的脸,却被夏品言拦住。
栀安看着文杰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手里攥着的那条没织完的深蓝色围巾(十年前他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那条),心里莫名地抽了一下,却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文杰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你再想想,栀子园,小泥人,栀子糖,你说要和我一起织围巾,一起看栀子花……你都忘了吗?”
栀安的眉头皱了皱,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白色的栀子花,温暖的怀抱,模糊的“文杰哥”,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歉意:“我……我想不起来。”
夏品言轻轻揽住栀安的肩膀,对文杰说:“他十年前受了伤,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你别逼他。”
文杰看着栀安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被夏品言护在身后的样子,心里的希望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十年的等待,十年的守护,换来的却是一句“我不认识你”——玻璃渣里的那丝重逢的甜,瞬间被失忆的虐意吞噬,只剩下满目疮痍的疼。
栀安看着文杰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莫名地难受,却还是跟着夏品言转身离开。走到巷口,他回头看了一眼栀子园,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栀子树下的男人,心里像少了点什么,却终究还是转身,消失在巷口。
文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围巾,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栀子花的甜香萦绕在鼻尖,却甜不透他此刻的心——十年了,他终于等到了栀安,可栀安却忘了他,忘了他们所有的过往。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不知道栀安会不会记起他,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回到过去,可他知道,他不会放弃——就像这十年一样,他会守着栀子园,守着他的青梅竹马,直到栀安记起他的那一天,哪怕还要再等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