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醒却忘缘虐心魄,病袭惊魂碎余生
医院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筛下细碎的冷白光影,落在栀安苍白的脸上。监护仪的“嘀嗒”声突然变了节奏,文杰猛地从趴在床边的姿势惊醒,指尖还紧紧攥着栀安没织完的深蓝围巾,心脏狂跳着看向病床上的人——栀安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栀安!你醒了!”文杰的声音里满是狂喜的哽咽,伸手想碰他的脸颊,却在栀安骤然瑟缩的动作里僵住。
栀安的眼神里没有熟悉的温柔,只有纯粹的陌生和恐惧,像受惊的小兽,他往病床内侧缩了缩,避开文杰的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你是谁?别碰我……”
“我是文杰啊,顾文杰。”文杰的心脏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他慌忙拿出口袋里的小泥人——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堆的,上面还沾着旧泥,“你看,这是我们五岁堆的泥人,你说这个是你,这个是我,我们永远不分开……你记得吗?”
栀安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因为文杰的靠近更显慌乱,他抬手挡住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这个泥人……你别过来!”
文杰的手僵在半空,小泥人从指尖滑落,“咚”地砸在床沿,滚落在地。他看着栀安眼底的恐惧,像看着一把刀反复切割自己的心脏——栀安醒了,却忘了他,忘了他们从小到大的所有时光,忘了那些一起在栀子园奔跑、一起画画、一起许下的诺言。
“栀安,你再想想……”文杰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的祈求,“我们一起在巷口吃馄饨,一起在画室画画,你给我织围巾,我给你摘栀子花……你真的都忘了吗?”
“别再说了!”栀安突然提高声音,眼泪掉得更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害怕……你出去!我要找医生!找我家人!”
文杰站在原地,浑身冰冷。他终于明白,医生说的“可能出现记忆障碍”不是玩笑——栀安忘了他,忘了所有和他相关的过往,只留下对他的恐惧。窗外的晨光明明是暖的,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封的心底。
上官曦端着刚温好的栀子粥走进病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文杰站在原地,下唇流血,眼底通红;栀安蜷缩在病床角落,眼泪直流,眼神里满是对文杰的恐惧。
“这是怎么了?”上官曦快步走过去,将粥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抱住栀安发抖的身体,轻声安慰,“栀安别怕,外婆在呢,没事了。”
栀安靠在上官曦怀里,眼泪掉得更凶,声音里满是委屈:“外婆……他欺负我……我不认识他……”
上官曦的心脏猛地一疼,抬头看向文杰,眼底满是心疼和责备:“文杰,你是不是疯了?栀安刚醒,还记不起你,你怎么能逼他?”
“我没有逼他……我只是想让他记起来……”文杰的声音里满是哽咽,下唇的血还在流,“我错了,外婆,我不该……”
“错有什么用?”上官曦的情绪突然失控,她抱着栀安,眼泪也掉了下来,声音里满是绝望的颤抖,“你知不知道医生说什么?说栀安头部受伤严重,可能会出现永久性记忆障碍,甚至……甚至可能因为情绪刺激再次昏迷!难道你想让他也像他爸妈一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落得个植物人下场吗?!”
“植物人”三个字像惊雷,炸在文杰耳边。他猛地想起栀安父母躺在栀子园卧室里的样子,想起他们冰冷的手、毫无生气的脸,想起栀安守在他们床边哭泣的样子——如果栀安也变成那样,如果栀安再也醒不过来,再也记不起任何人,他该怎么办?
“我……我不是故意的……”文杰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他伸手扶住病床栏杆,指节泛白,“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害怕他永远记不起我,害怕他再也不喜欢我……”
“喜欢?”上官曦的声音里满是心疼的愤怒,“你现在这样,只会让他更害怕!你小时候答应过我,要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受一点委屈,可你看看你现在,你把他逼成什么样了?”
文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病床上瑟瑟发抖的栀安,看着他眼底对自己的恐惧,心里的悔恨像藤蔓一样缠绕,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保护的人,最终却被自己伤得最深。
向天、向念安和顾景淮听到动静赶来时,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文杰站在角落,下唇的血已经凝固,眼底满是失魂落魄;上官曦抱着栀安,还在小声啜泣;栀安靠在外婆怀里,眼神依旧怯生生的,不敢看文杰。
“文杰,你过来。”向天的声音很沉,带着长辈的严肃。
文杰低着头走过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向天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嘴角的伤口,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责备,有心疼,还有一丝无奈。
“你啊,”向天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知道栀安刚醒,记忆有问题,还这么冲动。你以为这样能唤醒他?只会让他更怕你。”
“叔爷爷,我错了……”文杰的声音里满是哽咽,“我只是太着急了,我不能失去他……”
“谁也不想失去他。”向念安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巾,语气里带着哭腔,“可你也不能这么逼他啊。栀安现在这个样子,我们都心疼,可你这样只会让他更痛苦。”
顾景淮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走过去,拍了拍文杰的后背,语气严肃却带着心疼:“文杰,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怎么弥补。栀安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和熟悉的环境,不是你的强迫。你要是真的在乎他,就好好守着他,用耐心和温柔慢慢唤醒他的记忆,而不是用这种方式伤害他。”
文杰点了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走到病床边,却不敢再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栀安,声音沙哑:“栀安,对不起,我不会再逼你了。你好好休息,我……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不打扰你。”
栀安没有回应,只是靠在上官曦怀里,偷偷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依旧满是陌生和恐惧。文杰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转身走出病房,靠在走廊的墙上,眼泪无声地掉下来——他发誓,这次一定会用耐心和温柔,一点点唤醒栀安的记忆,哪怕需要一辈子,他也愿意等。
傍晚,护士来给栀安换药,文杰依旧守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的场景——栀安靠在上官曦怀里,手里拿着向天带来的栀子软糖,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笑意,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文杰的心里刚升起一丝希望,病房里突然传来上官曦的惊呼:“栀安!你怎么了?!”
文杰猛地推开门冲进去,看到栀安浑身抽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睛紧闭着,呼吸越来越微弱,和他父母当初昏迷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栀安!”文杰冲过去,想抱住他,却被护士拦住。
“别碰他!他可能是颅内压升高引发的急性昏迷!”护士的声音里满是紧张,一边按压栀安的人中,一边喊医生,“快!医生!病人出现紧急情况!”
上官曦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掉得更凶,声音里满是绝望:“怎么会这样……怎么又变成这样……栀安,你醒醒……别像你爸妈一样……”
向天和向念安也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脸色瞬间惨白。向天扶住瘫软的上官曦,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慌乱:“别怕,医生马上就来,栀安会没事的……”
文杰站在原地,看着护士和医生围着栀安忙碌,看着监护仪上的心跳曲线越来越平缓,心里的希望一点点破灭。他想起刚才栀安那丝微弱的笑意,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说的“对不起”,想起他们还没一起织完的围巾,想起他们还没实现的“永远不分开”的诺言,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栀安,别睡……”文杰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哽咽,他伸手想碰栀安的手,却又不敢,“你醒醒,我不逼你记起我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活着……你醒醒好不好?”
医生和护士忙碌了很久,栀安的抽搐终于停止了,但他依旧没有醒过来,呼吸微弱,和他父母一样,陷入了深度昏迷。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重地对众人说:“病人颅内出血引发了严重的神经损伤,和他父母的症状相似,暂时没有苏醒的迹象,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又是这样……又是植物人……”上官曦的声音里满是崩溃的哭腔,几乎晕厥。
文杰靠在墙上,身体滑落在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栀安,看着他和父母一样苍白的脸,心里满是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他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栀安,终究还是让他落得和父母一样的下场。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病房里的监护仪“嘀嗒”作响,像在为这段破碎的感情奏响最虐心的哀歌。文杰坐在地上,死死盯着病床上的栀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会守着栀安,守着他的父母,守着那个充满回忆的栀子园,直到栀安醒来的那一天,哪怕需要一辈子,他也不会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