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晨吻温痕牵旧忆,梦碎父影恸新程

上官家老院的清晨,总裹着一层淡淡的栀子香。深秋的露水滴在叶片上,折射着晨光,落在向淼闻的眼睫上,让他从浅眠中醒来。

身侧的梦雨馫还没醒,眉头微蹙,眼底带着未散的疲惫——昨晚小闻翻来覆去,他便守了半宿,直到后半夜才敢浅浅睡去。小闻的指尖轻轻拂过梦雨馫眼尾的红血丝,心脏像被羽毛轻挠,泛起一阵酸涩的暖。

他想起昨晚刚进这个房间时,梦雨馫抱着他说“别怕,我陪着你”,想起这个人无论自己失控多少次,都从未松开过的手,想起初中时那个午后,也是这样的晨光里,梦雨馫挡在他身前,把欺负他的人推开,说“他是我朋友”。

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彼时的小闻刚转来学校,因为怯懦的性子总被嘲笑,那天几个人堵他在栀子花丛后,抢走他手里的画笔,是梦雨馫带着夏沐风冲过来,夏沐风把人推开,夏沐雪蹲下来帮他捡画笔,梦雨馫则站在他身边,冷着脸说“以后离他远点”。后来小闻才知道,梦雨馫早就注意到他,知道他总在课间躲在画室画栀子花,知道他口袋里总装着一颗栀子味的糖。

“在想什么?”梦雨馫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睁开眼就撞进小闻温柔的目光里,心尖瞬间软了下来。他翻身靠近,指尖捏住小闻的下巴,轻轻抬起来,唇瓣覆了上去。

这个早安吻很轻,带着清晨的凉意和彼此身上信息素的交融——小闻的栀子花香软而脆弱,梦雨馫的冷杉味温和而坚定,缠在一起,像他们纠缠多年的命运。小闻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太久没感受过这样安稳的亲密,是担心这温暖会像泡沫一样破碎。

吻到动情时,梦雨馫的手轻轻覆在小闻的后背,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宝。他想起五年前小闻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想起寻找他的十五年里每一次失望,想起这次失踪后自己的崩溃,心脏就一阵抽疼。

“别离开我。”小闻的声音闷闷的,埋在梦雨馫的颈窝,手指紧紧攥着他的睡衣。

“不会。”梦雨馫的声音坚定,吻了吻他的发顶,“永远不会。”

下楼时,上官曦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灰色衬衫——是向皓宇生前最喜欢的衣服,领口还绣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是小闻小时候笨拙绣上去的。

“醒了?”上官曦转过身,笑容温柔,眼里却藏着一丝怀念,“我把你爸的衣服找出来晒了晒,还有你小时候的画笔,在你房间的书桌上。”

小闻的脚步顿住,目光落在那件衬衫上。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清晰的片段——小学三年级的夏天,他拿着针线,在爸爸的衬衫领口绣栀子花,针戳到手指出血,向皓宇连忙抓过他的手吹了吹,笑着说“小闻绣的最漂亮,爸爸以后天天穿”。

“爸……”小闻的声音哽咽,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上官曦走过来,轻轻抱住他,声音里满是心疼:“你爸那时候总说,小闻是他的骄傲。他不管多忙,每天都会陪你画一会儿画,会给你熬栀子粥,会在你睡觉前给你讲故事。”

向天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刚买的新鲜栀子花瓣,看到这一幕,脚步放轻了些。他看着小闻手里的衬衫,想起小时候哥哥总把最好的留给自己——有次他和别人打架,衣服破了,向皓宇连夜给他缝补,第二天自己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去打工;有次他想吃糖糕,向皓宇省了三天的饭钱,买了糖糕偷偷塞给他,说“阿天吃,哥哥不饿”。

“哥那时候,总把小闻扛在肩上,去院子里看栀子花。”向天走过来,声音温和,“小闻总喊‘爸爸再高一点’,哥就笑着把他举得更高,说‘我们小闻要长得比栀子树还高’。”

小闻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再是痛苦的,而是带着怀念的温暖。他想起更多关于父亲的片段——向皓宇在栀子树下教他骑自行车,摔倒了也不扶,只是笑着说“小闻能自己站起来”;向皓宇在他生日时,用栀子花编了一个小小的花环,戴在他头上,说“我们小闻是栀子花香的小王子”;向皓宇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一夜,用湿毛巾给他擦额头,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这些记忆像一道暖流,慢慢抚平了他心里的褶皱。梦雨馫站在一旁,看着小闻眼里的光,心里满是欣慰——他知道,向皓宇的存在,是小闻心里最柔软的支撑,是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的光。

夏沐风和夏沐雪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场景——小闻靠在上官曦怀里,手里拿着向皓宇的衬衫,向天在一旁说着过去的事,梦雨馫站在不远处,眼神温柔。

“看来我们来早了。”夏沐雪笑着说,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我妈熬了栀子粥,让我送来给小闻。”

“初中时阿姨也总熬粥给我。”小闻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泪痕,却笑了,“那时候我总去你们家蹭饭,夏沐风总跟我抢最后一块糖糕。”

“明明是你抢不过我!”夏沐风反驳,眼里满是怀念,“那时候梦雨馫总帮你,每次都把他的糖糕让给你,还说‘小闻爱吃,你别抢’。”

众人都笑了,晨光里的栀子花香,混着回忆的温暖,让这个清晨显得格外珍贵。小闻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第一次觉得,“新的生活”或许真的能带着温暖,慢慢走下去。

吃过早饭,小闻提议去以前的学校看看。车子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上,路边的栀子树还是老样子,只是更粗壮了些。小闻趴在车窗边,看着那些熟悉的场景,记忆里的片段越来越清晰。

“前面那个巷子,就是初中时他们堵你的地方。”梦雨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那天你哭了,我给你买了一颗栀子味的糖,你攥在手里,半天没舍得吃。”

小闻点了点头,想起那天的场景——他蹲在地上捡被撕碎的画纸,眼泪掉在上面,梦雨馫走过来,递给他一颗糖,说“别哭,画纸我帮你粘好”。后来夏沐风找来了老师,那些欺负他的人被批评了,夏沐雪还帮他把画纸一张张粘好,说“小闻画得这么好,不能丢”。

“那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很没用。”小闻的声音很轻,“总被人欺负,还需要你们保护。”

“才不是。”夏沐雪反驳,“你那时候画画特别好,老师总把你的画贴在宣传栏里,我们都以你为荣。梦雨馫那时候总跟我们说‘小闻以后肯定是大画家’,还偷偷收藏了你掉在画室的铅笔头。”

梦雨馫的脸颊微微发红,却没有否认。那时候的他,就已经被这个安静、敏感、爱画栀子花的Omega吸引,只是年少的他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要保护他,要让他开心。

到了学校门口,熟悉的教学楼映入眼帘。小闻走进去,直奔以前的画室。画室里的摆设没怎么变,靠窗的位置还是那张画桌,正是他以前常坐的地方。他走过去,指尖拂过桌面,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初中毕业那天,他在这里画了一幅栀子花,送给了梦雨馫,说“雨馫,谢谢你保护我”,梦雨馫接过画,红着脸说“以后我还会保护你”。

“我记得你送我的那幅画,我还藏着。”梦雨馫走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照片,是那幅画的照片,“搬家了好几次,都没弄丢。”

小闻看着照片,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着说“你怎么还留着,画得那么丑”。

“不丑,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梦雨馫的声音温柔,伸手抱住他,“那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跟你在一起,要保护你一辈子。”

上官曦和向天站在画室门口,看着里面相拥的两人,眼里满是欣慰。向天想起哥哥曾经说过的话——“小闻这孩子心思细,以后要找个能好好疼他的人”,现在看来,梦雨馫做到了。

可这份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小闻在画室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幅被遗忘的旧画——画的是一家三口,站在栀子树下,父亲抱着孩子,母亲站在旁边,笑容温柔。这幅画是他初中时画的,画的是他想象中“完整的家”,可现在看到,却让他想起了父亲的离开,想起了自己失去的孩子,心里的温暖瞬间被痛苦取代。

“小闻,你怎么了?”梦雨馫察觉到他的僵硬,连忙松开他。

小闻摇了摇头,却没说话,只是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呼吸也开始急促。他想起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想起了自己没能保护好他,想起了父亲会不会怪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心里的愧疚像潮水般涌来。

晚上回到上官家,小闻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他早早地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中,他进入了梦乡——梦里是熟悉的栀子院子,向皓宇站在栀子树下,背对着他,身影模糊。

“爸!”小闻跑过去,想抱住他,却被向皓宇推开。

向皓宇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眼神里满是失望:“你怎么这么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让我怎么放心?”

“不是的!爸!我不是故意的!”小闻的声音里满是慌乱,眼泪掉了下来,“我努力了!我真的努力了!”

“努力?”向皓宇的声音里满是嘲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疯疯癫癫,只会拖累别人!你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那个孩子!”

“不!我没有!”小闻的情绪彻底失控,他想解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向皓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栀子花丛后,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崩溃大哭。

“小闻!小闻!”梦雨馫的声音把他从噩梦中唤醒。小闻猛地坐起来,眼神里满是猩红的恐惧,身体剧烈地颤抖,嘴里反复喊着“爸别骂我”“我不是没用的”。

“别怕!是噩梦!我在!”梦雨馫连忙抱住他,释放出温和的冷杉味信息素,试图安抚他混乱的情绪。

可小闻已经彻底失控,他猛地推开梦雨馫,身体重重撞在墙上,然后跌坐在地上。他抓起身边的画笔,狠狠砸向地面,画笔断成两截,像他破碎的记忆和心脏。

“别碰我!”小闻的声音里满是疯狂的嘶吼,“你们都骗我!我就是没用!我就是累赘!我保护不了孩子,保护不了爸爸,保护不了任何人!”

上官曦和向天听到动静,连忙冲了进来。看到小闻崩溃的样子,上官曦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蹲在地上,想抱住小闻,却被他推开:“别碰我!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

“不是的!我的小闻最棒了!”上官曦的声音里满是哽咽,“你爸从来没有怪过你,他很爱你,他知道你很努力!那个梦是假的,是你太自责了!”

向天站在一旁,看着小闻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起哥哥生前最疼小闻,怎么可能会骂他?这都是小闻的愧疚在作祟,是他把自己的自责投射到了梦里的父亲身上。

梦雨馫忍着被推开时撞到的疼痛,再次靠近小闻,伸手想抓住他的手,却被小闻手里的断笔划伤了手臂,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雨馫!”夏沐雪的声音传来,她和夏沐风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连忙冲过去,拿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快坐下,我帮你处理伤口!”

“别管我,先管小闻!”梦雨馫推开她,不顾手臂的疼痛,再次抱住小闻,声音里满是心疼和哽咽,“小闻,我知道你疼,我知道你自责,可你不是没用的,你是我的命,是我们所有人的宝贝!你看看我,看看妈妈,看看向天哥,我们都爱你,都需要你!”

小闻靠在梦雨馫怀里,听到“爱你”“需要你”,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却依旧在颤抖。他看着梦雨馫手臂上的伤口,眼泪掉在上面,像滚烫的烙铁:“对不起……又伤害了你……我是不是真的该消失……”

“不准说这种话!”梦雨馫打断他,紧紧抱着他,“你消失了,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小闻,别放弃自己,别放弃我们,好不好?”

上官曦走过来,轻轻拍着小闻的背,声音里满是温柔:“我的小闻,爸爸从来没有怪过你,他在天上看着你,希望你好好的。那个孩子也希望你好好的,他不会怪你。”

向天站在一旁,眼眶发红,却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苍白,只有陪伴和温暖,才能让小闻慢慢平静。夏沐风扶着夏沐雪,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满是心疼,却也只能默默守护。

小闻的情绪在众人的安抚下渐渐平静,却也耗尽了所有力气。他靠在梦雨馫怀里,眼神越来越模糊,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小闻?小闻!”梦雨馫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他探向小闻的鼻息,发现越来越微弱,“快!叫救护车!”

上官曦连忙拿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拨打120。向天冲过来,轻轻抱起小闻,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他:“别慌!我们先送他去医院!”

车子在夜色里狂奔,梦雨馫紧紧抱着小闻,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顾不上疼,只是反复喊着“小闻别睡”“坚持住”。小闻的头靠在他的肩窝,嘴里发出微弱的呓语“爸……雨馫……对不起……”,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到了医院,小闻被紧急推进抢救室。红灯亮起的瞬间,梦雨馫无力地靠在墙上,身体剧烈地颤抖,手臂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染红了衬衫,却浑然不觉。上官曦扶着他,眼泪掉得满脸都是:“会没事的……小闻会没事的……”

向天站在一旁,看着抢救室的门,心里满是沉重。他想起下午小闻看着向皓宇旧衬衫时的笑容,想起他说起初中往事时的温柔,想起他在画室里的怀念,心里的疼痛像潮水般涌来——为什么小闻想要一份安稳的幸福,就这么难?为什么他总要承受这么多痛苦?

夏沐风和夏沐雪赶过来,看到梦雨馫的样子,心里满是心疼。夏沐雪拿出急救包,强行帮梦雨馫处理伤口:“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小闻醒了看到你这样,会心疼的!”

梦雨馫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急救室的门,眼泪无声地掉下来。他想起早上的早安吻,想起学校里的回忆,想起小闻温柔的笑容,心里满是绝望——他以为小闻回上官家后会慢慢好起来,以为那些温暖的回忆能治愈他的痛苦,可他错了,那些回忆像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更深的愧疚和痛苦。

抢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当医生走出来时,梦雨馫像疯了一样冲过去:“医生!他怎么样?他醒了吗?”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和凝重:“病人因为情绪剧烈波动,引发了急性心衰和颅内压升高,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更严重,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都不好说……”

“又是昏迷……”梦雨馫的身体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他已经等了小闻一个五年,难道还要再等下一个五年吗?他的守护,他的爱,难道真的不足以留住小闻吗?

而上官曦和向天站在一旁,眼泪掉得满脸都是。向天看着抢救室的门,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那是哥哥向皓宇出事前的一个晚上,他来找哥哥,看到哥哥坐在栀子树下,手里拿着小闻的画,眼神里满是担忧,嘴里喃喃着“小闻以后可怎么办”。那时候的哥哥,是不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来得及说?

夜色渐深,医院的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仪器的“嘀嗒”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小闻躺在抢救室里,再次陷入了沉睡,像一个被命运抛弃的孩子,被困在痛苦的回忆和黑暗的沉眠里。而守在外面的人,只能在绝望中祈祷,在痛苦中等待,不知道这场漫长的虐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尽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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