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元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饭菜渐渐见了底。叔叔和父亲聊完了大米的事，又絮絮叨叨拉起家常，爷爷也时不时插几句话。屋外的天色越来越沉，夜幕悄悄降临，月亮慢悠悠爬上树梢，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这寂静的夜晚里，久别重逢的热闹藏在屋檐下，血浓于水的亲情在暖融融的空气里交融，热烈却不喧闹。

       我起身回屋休息，如今在这儿早已熟门熟路，不用谁来引路。听着隔壁屋舒缓的谈话声，裹着亲情带来的暖意，很快就坠入了梦乡——梦里都是笑着的，毕竟今夜见到了想念许久的人。

      清晨四点多，我习惯性地醒了。房间外静得出奇，独属于清晨的宁静与祥和漫进来，让人心里格外安稳。想起昨天婶子让我早点回饭店，便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推开门时特意放轻了动作，没吵醒仍在酣睡的家人——昨天大家都太高兴，闹到很晚才休息，此刻想必都还在甜梦里。

       清晨的风带着寒意，我裹紧衣服快步往饭店走。冬日的田野有些荒芜，前些天下过小雪，却没来得及给大地披上银装，只在枯草上留了层薄薄的白。到了店里，婶子已经在忙活，萍姐抱着孩子在里屋哄着。

      “可算回来了！”婶子见我进来，笑着直拍围裙，“你姐带个孩子啥忙也帮不上，急得我团团转。”

“我这不来了嘛，我来搭把手。”我一边挽袖子一边说。

萍姐也笑着探出头：“这孩子太不省心，净添乱。等会儿你姐夫来接我们，吃了饭就回去，不在这儿捣乱了。”

“点着火就能蒸包子，羊汤也快好了，热乎乎吃点再走。”婶子往灶里添了把柴，“回去再做饭太耽误事，你姐夫上班该迟到了。”

“行，等他来了吃了再走，正好让他直接去上班。”

       我边说边上手帮忙，没一会儿姐夫就来接娘俩了。送走他们，饭店渐渐忙了起来。快中午时，叔叔推门进来，冲我喊：“小瑶，你爸回老家了。这边事都办完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别惦记。我给备了过年的东西，还有晕车药，他坐拉粮车走的，路上稳当。我也跟他说了，你过年再回，眼下太忙，累了就歇个一两天，别硬扛。”

“知道了叔。”我应道。

      日子一晃就到了元旦。这日子也算个节，叔叔把几个哥哥都叫了回来，加上自家的两个，再添上萍姐一家，中午聚在奶奶家，萍姐掌勺，一大家子陪着老人热热闹闹过了节。晚上除了爷爷奶奶，所有人都挪到饭店接着热闹，婶子下厨做了桌好菜，杯盏相碰间满是烟火气。

       酒足饭饱，该散的都散了，我自己的亲哥哥坐在凳子上，等客人走净了才开口：“叔，婶，我爸让我接我妹回家过年。这两天你们把这儿的事安排安排，就带她回去——出来太久，家里都惦记，明年再来。有活的话……”

叔叔婶婶愣了一下，忙问：“谁惹你不高兴了？小瑶你说，让你叔揍他去！怎么突然要走？不是说干到过年吗？”

“这不已经过年了嘛，元旦不就是年？”哥哥笑着挠挠头。

“你这孩子，笑死人了！”婶子拍了他一下，“我说的是农历大年，还有小一个月呢！”

我在旁边点头：“是呢，还差阵子。”

“可我年假都请好了，本想这两天带她回去交差，不然我爸该着急骂我了。”哥哥叹了口气。

“要不你先住你奶家，”叔叔想了想，“有事搭把手，没事也能出去逛逛，吃的喝的都现成。”

“那啥时候能带我妹走？”

“过小年以后，二十七八你们姊妹俩回去，过了初六再来，成不？”叔叔看向我。

哥哥也转头看我：“这么安排行不？咱再过些日子回。”

“行，到时候一起走。”我应道。

叔叔婶婶这才松了口气，又问我：“累不？从开业到现在，你跟你婶怕是一天没歇过吧？”

我摸了摸鼻子，笑了：“还行，没觉得累。”

说着才后知后觉——可不是嘛，竟真的没歇过一天，自己都没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