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开业

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忙活下，一周功夫，饭店的装修总算落了妥帖。里里外外打扫得窗明几净，桌椅器物也归置得整整齐齐，只待选个好日子，就能热热闹闹开业了。我和婶子看着亮堂的店面，心里头像揣了团暖烘烘的火——总算不用再整日闲着发慌，那种无所事事的日子，实在熬人。

开业是桩大事，总得图个热热闹闹、喜气洋洋，便合计着请二十多桌客人，一来聚聚人气，二来也算请大伙帮衬着添个好彩头。这么些客人，人手自然得备足，哥哥们早早便应下要来搭把手。我和婶子扎在厨房掌勺，外头招呼客人的活儿也得一一分派妥当，一番商量下来，谁管传菜、谁负责打杂，总算都定了下来。叔叔还特意跑了趟集市，买回几挂鞭炮，说开业当天得响响亮亮放一通，盼着讨个开门红的好兆头。

转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大家伙就都涌到了饭店。我和婶子系上围裙钻进厨房，案板上的羊肉、蔬菜码得整整齐齐，只待下锅变成一道道美味佳肴。叔叔领着大哥、二哥在饭厅里穿梭，擦桌子、摆碗筷，见着陆续来贺喜的客人，老远就笑着迎上去寒暄。其他几个哥哥也没闲着，有的端着盘子往来厨房和饭厅，有的帮着搬啤酒、递饮料，脚不沾地地转着，整个店里蒸腾着一股忙碌又欢喜的气氛。

将近中午十点半，叔叔点了挂最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瞬间炸开，在街面上荡开老远。鞭炮声里，客人像赶趟似的往里走，平日里清静的无聊，这会儿竟像凭空涌出来几百号人，还有些托人捎了贺礼却没能亲自来的，那热闹劲儿，真是让我开了眼。

每张桌子上早摆好了四碟凉菜，配着花花绿绿的糖果，客人坐定了，便有说有笑地先尝着。等客人到得差不多了，热菜就一道道往上送——每桌六个热菜配四个凉菜，十道菜里倒有七八道带着羊肉。婶子的手艺真是没话说，红烧羊肉炖得酥烂入味，手抓羊肉蘸着蒜泥，香得人直咂嘴，刚端上桌就被抢着夹。

正忙得脚不沾地，叔叔突然朝我招手：“小瑶，来，给那桌领导添个菜。”原来最里头那桌坐着位大领导，特意来捧场，怠慢不得。我这还是头回给这么大的场面端菜，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端着一盘刚出锅的孜然羊肉，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挪。偏巧那位领导正转身和旁边人说话，胳膊肘一撞，我手里的盘子瞬间被他撞歪了，菜汁溅了他一裤腿。

我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了，手里的盘子差点脱手，慌忙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声音都带着颤。领导低头看了看裤子上的油点，抬眼问我：“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朝叔叔的方向喊：“叔叔！”

叔叔听见动静几步跑过来，一看这情形，连忙对着领导拱手：“领导，实在对不住！这是我亲侄女，头回见这么大场面，毛手毛脚的没轻没重。您看这裤子……要不我拿去给您干洗，实在不行，我赔您一条新的？”

领导听说是亲侄女，愣了愣，随即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又瞅了我一眼，笑着说，“这丫头胆子倒不小，遇事没哭鼻子。”转头对叔叔道，“拿点纸擦擦就行，不碍事。”叔叔赶紧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慌忙跑去取了纸巾递过去，之后便低着头往厨房躲，心里头还突突直跳。叔叔留在那儿，陪着领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这场小插曲没耽误多久，饭厅里很快又恢复了热闹，酒酣耳热的笑声、碰杯声混在一块儿，格外喜庆。约莫两个钟头后，酒席渐渐散了，叔叔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转身进厨房找我们，见我还在低头择菜，便笑着问：“吓坏了吧？没咋地吧？”

我摇摇头：“没事，是他转身没注意。”又小声补了句，“给他面子，就过去了。”叔叔听了乐了：“你这丫头，倒通透。正好借这机会，跟他唠了几句平时不好开口的事，算歪打正着了。”

婶子摘下围裙，捶了捶腰：“行了，没岔子就好。我俩可累坏了，得歇歇，还得琢磨明天正式营业的事呢。”叔叔点头：“去吧去吧，剩下的活我领着他们收拾。”

我和婶子从锅里挑了些没上完的菜，盛在碗里慢慢吃着，一边琢磨着今天哪道菜剩得多、哪道菜被夸得多，一边商量着明天一早该先炖上多少羊肉、备多少碗筷。外头传来哥哥们热饭的动静，没多久便渐渐安静下来，想来是收拾完回去了。

叔叔进来时，手里拿着张单子：“厨房和饭厅都拾掇干净了，明天起来就能用。明天的食材我都记下来了，一早给你们送过来，可别第一天就手忙脚乱的。”婶子应道：“放心吧，都合计好了。”

叔叔又看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丫头，今天表现不错。那么多人看着，没慌神，有股子稳劲。以后这饭店，你婶子还得靠你多帮衬。遇事别怕，有叔叔在呢。”我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叔叔，肯定好好干。”

把刚拟好的食材单子递给叔叔，他折好揣进兜里：“那我走了，你们早点歇着，养足精神明天开张。”我和婶子送他到门口，回来对视一笑，婶子叹道：“这往后啊，想闲着都难喽。虽说忙点，总比没事做好。”我应了声“嗯”，心里头却挺踏实——既然开了头，就好好往下干，好不好，试过才知道。

关了灯躺在炕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叫声，想着明天一早案板上新鲜的羊肉、灶上翻腾的热气，心里头竟有些期待。闭上眼，暗暗攒了股劲：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