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营业

凌晨四点多，闹钟“叮铃铃”划破了院子里的寂静。我一骨碌爬起来，扬声喊：“婶儿，到点啦！”婶子应着声坐起身，我俩利利索索穿好衣裳，踩着炕沿下了地，灶房里很快亮起昏黄的灯，劈柴声、引火声混在一块儿，透着股踏实的烟火气。

六点就得开门，笼屉得提前热透，羊汤也得炖得发白才够味。正揉着面团，门外传来叔叔的声音：“开门咯，新鲜羊肉来喽！”我手上沾着面粉没法动，婶子快步拉开门，冷风裹着寒气钻进来，叔叔扛着沉甸甸的肉案子，后头还跟着俩伙计搬食材箱。“咋样？头回起这么早，扛得住不？”叔叔把肉往案板上放，眼神扫过我泛红的眼角。“没事儿，”我手腕使力把面团揉得更匀，“比在家待着踏实。”叔叔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个小本子递给我：“账记仔细点，你婶子对数字犯怵，全靠你了。”我刚接过来，他又笑，“对了，想吃面包不？单位食堂天天有，我下班捎俩回来，就是别多吃，吃多了该腻了。”我眼睛一亮：“真的？谢谢叔叔！”婶子在灶前添柴，头也不回地接话：“有空就过来搭把手，头几天肯定手忙脚乱。”叔叔应着“好嘞”，踩着晨光匆匆走了。

第一笼包子冒热气时，天边刚染了层粉。笼屉一掀，白面馒头似的包子鼓着圆肚子，羊油混着葱花的香直往鼻子里钻。“小瑶！给我来俩包子，一碗羊汤！”熟客王大叔掀帘进来，搓着手笑，“就知道你们今儿开张，闻着味儿就来了。”我赶紧捡了俩带褶的，又从灶上端出羊汤，撒上香菜碎。大叔咬了口包子，烫得直哈气，含糊着夸：“地道！这馅儿调得绝了，比街口老李头家的香！”婶子在旁边擦灶台，听了这话笑得眼角堆起细纹：“好吃就常来，下次给您多搁点肉。”大叔摆摆手：“不用不用，俩就够，中午还来，给我留桌，带伙计们来尝尝！”

六点刚过，客人跟约好了似的往里涌。有机关办公室的抢着买包子当早饭，有扛着工具的工人要羊汤泡饼，我收账、递东西，脚底下跟装了轮子似的转。中午最忙时，叔叔真的来了，脱了外套就擦桌子，见我端菜忙不过来，直接上手端盘子，一点不像当领导的样子。饭厅里满是笑声，“这羊杂汤熬得够火候”“包子皮暄得能弹起来”的夸赞声此起彼伏，婶子在厨房挥着锅铲，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嘴角却一直扬着。

傍晚歇口气时，我趴在柜台上算账，数字越加越心惊——竟比预估的多了近一半。叔叔凑过来看，摸着下巴笑：“我就说中午那拨客人吃得香，准差不了。”婶子端来凉白开，眼里的光比灶火还亮：“累是真累，可值啊。”

收工时已近九点，我们仨把桌椅擦得锃亮，地上拖得能照见人影。叔叔拿着明天的采购单要走，临走前叮嘱：“早点睡，明儿我还来送肉。”我和婶子躺在炕上，听着窗外渐起的虫鸣，她忽然说：“你叔叔刚还说，你记的账比会计都清楚。”我嘿嘿笑，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多包两笼包子。

炕是热的，窗外的月光是凉的，鼻尖好像还飘着包子香。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累得浑身疼，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原来日子忙起来，是会发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