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绣的不是花，是道轮回咒
暴雨在铁皮屋顶敲出密集的鼓点，苏轻颜蜷缩在工作台前，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发青。
监控视频被她反复拖动进度条，凌澈跪在枯井旁的画面卡在帧与帧之间——他发梢滴着水，喉结因哽咽而滚动，怀里襁褓的暗纹在雨水中泛出浅金，和她绣在《破茧·终章》里的七世轮回线，连针脚走向都分毫不差。
"阿九。"她轻声唤，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淡褐色的胎记。
黑猫从她膝头抬起头，尾巴尖扫过她手腕时，突然浑身紧绷，喉咙里滚出低哑的呜咽。
苏轻颜低头，瞳孔骤然收缩——原本模糊的胎记边缘，正缓缓浮出金线纹路，像被谁用细针挑开皮肤，绣上了《归鸾图》中央那对振翅的蝶翼。
"程老太太说的双生之魂......"她指尖抵住冰凉的手机，"原来从出生就刻在血肉里。"
阿九猛地跳上工作台，前爪扒住她手背，猫眼映着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
苏轻颜忽然想起日记本里那句"双生同脉，仇眼见魂"，喉间泛起铁锈味的紧迫感。
她抓起烧焦的日记本塞进帆布包，冲阿九吹了声短哨："走，去镜屋。"
镜屋废墟在暴雨里像头蛰伏的巨兽。
苏轻颜踩着碎玻璃进去时，雨靴陷进泥里发出"噗"的声响。
她按日记提示在中央摆好七盏油灯，火折子擦了三次才点燃，豆大的火苗在风里摇晃，投出七道扭曲的影子，刚好组成北斗形状。
"割血，引魂。"她咬着牙用绣针挑破指尖，血珠坠进清水碗的瞬间，水面腾起白雾。
苏轻颜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镜框残片里自己的倒影正逐渐模糊，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擦拭镜面。
意识坠入黑暗的刹那，她听见了女人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一人入梦，则二人共忆......"
再睁眼时，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
枯井的冷风灌进领口，身后传来推搡的力道。
苏轻颜踉跄着后退，鞋底踩碎了几片银杏叶——和前世被继母推下井时的场景分毫不差。
可这一次，她没有慌乱，反而顺着坠落的轨迹抬头，看见了井边那抹素白孝衣。
凌澈握着断剑跪在井沿，剑尖挑着半截被斩断的红线。
他发间的孝带被风掀起，露出眼尾那颗淡红的泪痣。
苏轻颜坠到井中三分之二处时，两人的视线在雨幕里相撞。
她听见自己前世的尖叫被风声揉碎，却清晰地捕捉到他唇齿开合的动作："我替你承劫。"
"咳——"苏轻颜猛地坐起，额头抵着冰凉的镜框残片。
她摸向唇角，那里真的残留着湿润的温度，像是有人刚刚吻过。
阿九的爪子搭在她后颈，体温透过湿透的衣领渗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原来我的金手指......"她盯着掌心还在渗血的针孔，"从来不是记忆碎片，是通过血脉唤醒他的轮回记忆。"
回到工作室时，雨已经停了。
苏轻颜没开灯，借着月光翻出设计图册，钢笔在纸页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她要做《双生》系列，双面异绣——一面烈焰焚衣，烧尽前世的恨；一面寒冰覆心，冻住轮回的痛。
每幅绣品都要留出半片空白，让那些"最恨又最念的人"用自己的故事填补。
"找出你生命中最恨又最念的人，让我们一起绣下答案。"她对着手机镜头说出这句话时，屏幕前的助理小棠倒抽了口凉气："颜姐，这话题......"
"怕陆明澜封杀？"苏轻颜转动着钢笔，"她越怕什么，我们越要撞上去。"
话题#最恨又最念的人#在凌晨三点冲上热搜。
苏轻颜坐在工作室看私信，老绣帕、褪色的情书、碎了一角的全家福像雪片般涌进来。
有位阿姨附言说："这是我和初恋的定情玉佩，他后来成了我丈夫的仇人，可我到死都记得他教我绣并蒂莲的手。"
陆明澜的封杀令来得比预想中快。
次日清晨，小棠举着手机冲进工作室："颜姐！
他们买了营销号说我们抄袭，可评论区......"
苏轻颜扫了眼屏幕，嘴角扬起冷笑。
热评第一是位姑娘的留言："陆总怕的不是抄袭，是她不敢面对的过去。"配图是二十年前的报纸——陆明澜的名字，赫然在沈知微死亡案的目击者名单里。
发布会当天，T台中央的双面镜装置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
苏轻颜站在后台，指尖抚过主秀服《双生·逆命》裙摆中央的微型玉扣——和监控里襁褓暗纹同出一源。
音乐响起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模特踩着猫步走向镜前。
灯光骤变的刹那，镜面里突然浮现出另一幅画面：凌澈站在巴黎某处古井旁，雨水顺着他额发滴落，正仰头望向天空。
苏轻颜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带着她都未察觉的颤抖："你说要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本就是同一程？"
"喵——！"阿九从后台窜出，跃上镜顶。
它利爪划过镜面的瞬间，玻璃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苏轻颜看见两道光影从碎片中涌出，一道是她绣在《归鸾图》里的蝶，一道是凌澈袖扣上常有的云纹，它们在空中交缠，像要把几世的纠葛都揉进这一秒。
深夜的L.C顶层办公室，凌澈捏着完整的铜牌，指节泛白。
电脑屏幕上，"YAN SU"系列在巴黎圣母院附近的销量曲线陡峭攀升，购买者备注里反复出现"三年前大火失踪者家属"的字眼。
他抓起外套冲向电梯，拨通吴秘书的电话时，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准备飞机，去巴黎。
告诉她......第七扇门，开始转动了。"
而此时的"YAN SU"工作室，苏轻颜正捏着最后一枚绣针。
血珠从指尖坠落，滴在《双生》终稿上的刹那，整幅绣面突然轻轻震颤，蝶翼纹路像活了过来，正顺着金线缓缓舒展。
阿九蹲在她脚边，仰头望着那幅绣品，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呼噜声。
苏轻颜望着逐渐苏醒的绣面，忽然想起前世井底的黑暗。
那时她以为自己会带着恨死去，却没料到，那些扎在血肉里的根须，早已在轮回里，替她长出了通向他的路。
她起身走向保险柜，金属转盘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工作室里格外清晰。
当《双生》终稿被妥善安放的瞬间，窗外的月光恰好漫过柜面，照出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待君归时，共破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