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她眼光很高的！”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过初三（1）班教室的窗户，在林姩婷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笔尖在纸面上流畅地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勾勒出清晰的受力分析图。
作为班长兼物理课代表，她早已习惯了利用课间这短暂的十分钟处理学业或班务。
教室里人声渐起，刚从操场回来的同学带着一身热气，讨论着方才体育课上的趣事。
隔着一个走廊的座位上，几个女生正围在一起，兴奋地压低声音交谈，话题的中心人物赫然是林姩婷。
“……真的假的？七班那个篮球队长真给林姩婷递情书了？”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充满了八卦的激动。
“千真万确！我朋友亲眼看见的，就在昨天放学后的小花园！那个篮球队长，叫什么来着……哦对，赵磊，个子那么高，站在姩婷面前居然还有点脸红！”
另一个短发女生绘声绘色地描述，仿佛亲临现场。
“哇塞！赵磊啊，听说家里条件很好，人长得也帅，打球又厉害，好多女生暗恋他呢！他居然主动追姩婷？”
第三个女生加入讨论，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羡慕。
“这有什么奇怪的？咱们姩婷是谁啊！年级第一常驻选手，班长当得风生水起，长得又那么好看，气质还绝！别说赵磊了，我觉得隔壁校草来了也得败下阵来！”
马尾辫女生语气笃定，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就是就是！不过，你们说姩婷会答应吗？赵磊条件确实不错诶……”
“我觉得悬。姩婷看着对谁都挺有礼貌，但感觉她眼光可高了，心思好像都在学习和班委工作上，对谈恋爱没啥兴趣的样子……”
议论声不大不小，恰好飘进了来找林姩婷的南宴琛耳中。
他原本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等着课间十分钟快点过来，好找林姩婷问一道化学题。
然而，当“赵磊”、“情书”、“追求林姩婷”这些关键词像针一样扎进他耳朵里时，他走路的动作猛地顿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焦躁瞬间从心底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漂亮的眉头紧紧蹙起，清澈的眼底蒙上一层阴霾。
又是这样！怎么总有人不长眼地凑到姩婷面前？那个赵磊……不就是个子高点，篮球打得好点吗？有什么了不起！姩婷才不会喜欢这种四肢发达的家伙！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前排那个专注做题的身影。
阳光勾勒出她清冷而精致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平静无波，仿佛周遭的议论与她毫无关系。
这份从容和淡定，在南宴琛看来，却像一根小小的刺，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她知道这件事吗？她怎么想的？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
那几个女生的讨论还在继续，话题已经延伸到了“林姩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类型”这种让南宴琛更加坐立不安的方向。
“我觉得姩婷肯定喜欢那种超级学霸型的，能跟她讨论高深问题的！”
“不一定，说不定她喜欢成熟稳重型的呢？”
“哎呀，你们别瞎猜了，说不定人家姩婷早就心有所属了呢？”
“心有所属”四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南宴琛的心湖，激起圈圈涟漪，但很快又被更强烈的酸涩淹没。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引得前排几个同学回头看他。
南宴琛顾不上这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翻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迈开步子走向那群议论正酣的女生。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手心微微出汗，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种“我只是路过顺便发表一下客观看法”的表情。
“咳，” 他清了清嗓子，成功地吸引了女生们的注意。
在女尊社会里，像南宴琛这样精致漂亮的男生主动加入女生的话题圈，并不会显得突兀，反而容易引起关注。
“你们在聊姩婷啊？” 南宴琛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那个赵磊……嗯，球打得是不错啦。”
他先勉强承认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带着点“我为她着想”的意味，“不过，姩婷她最近真的很忙很忙的。你们知道的，马上要月考了，她作为班长，还要准备年级学生会的竞选材料，每天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用。”
他顿了顿，观察着女生们的反应，看到她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声音也自然流畅了些：“而且，姩婷这个人吧，对事情要求特别高，特别认真。上次我们班和七班打练习赛，赵磊不是有几个关键球处理得有点随意吗？赛后讨论战术的时候，姩婷就私下说过，那种处理方式不够严谨，对团队配合的理解还差了点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前排。
很好，姩婷还在专注地做题，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悄悄松了口气，胆子也更大了点。
“所以啊，” 南宴琛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我是为她好”的语重心长，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真诚（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的光芒，“我觉得吧，姩婷现在的心思完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她对……嗯，对很多事情的标准都定得很高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达到的。”
他特意加重了“标准很高”和“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达到”这几个词，就差直接说“赵磊不够格”了。
几个女生被他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说得一愣一愣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哦……这样啊……”
“也对，姩婷那么优秀，要求高是肯定的。”
“南宴琛你跟姩婷从小一起长大，肯定最了解她了！”
“是啊是啊，你这么一说，好像赵磊确实有点……不够沉稳哈？”
听着女生们似乎被自己“说服”，开始顺着自己的思路走，南宴琛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躁感总算消散了一些，甚至涌起一丝小小的得意。
看吧，他就知道！姩婷的眼光怎么可能那么低？他微微扬起下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守护了珍宝般的满足笑意。
然而，这丝得意还没维持到三秒，一个清冷中带着点玩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哦？我对事情要求很高？标准定得连赵磊都轻易达不到？”
南宴琛浑身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一片空白和滚烫的耳根。
他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玩偶，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林姩婷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笔，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倚靠在她们小组前排的课桌旁。
她微微歪着头，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眸子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闪烁着清晰的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她显然听到了他刚才那番“高论”，而且听得很清楚！
周围的女生们瞬间噤声，眼神在南宴琛和林姩婷之间来回瞟，充满了看好戏的兴奋。
“我……我……” 南宴琛只觉得舌头打了结，大脑一片混乱。刚才那番“义正言辞”瞬间变成了公开处刑，巨大的窘迫感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一路蔓延到耳后和脖颈，像熟透的虾子。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看林姩婷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抓包了，好丢脸，但又有点委屈”的气息。
他刚才明明是在帮她“挡桃花”啊！虽然……虽然夹带了一点自己的私心……但她怎么能这样当众拆穿他！好过分！南宴琛心里的小人委屈地咬着手帕。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南宴琛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几个女生憋笑的表情。
就在南宴琛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尴尬的气氛烤熟时，一阵熟悉的、带着淡淡清香的微风靠近。
紧接着，微凉的指尖带着熟悉的力道，轻轻捏住了他滚烫的脸颊。
南宴琛猛地抬起头。
林姩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距离很近。
她微微俯身，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离他只有咫尺之遥。
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圈光晕，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她脸上的调侃还未完全散去，但眼神却已经软化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无奈。
“小漂亮，” 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只有他能听懂的亲昵和笑意，指尖在他细腻的脸颊上轻轻揉了揉，“操心我的‘标准’和‘眼光’呢？”
南宴琛被她捏着脸，被迫仰着头看她，脸颊上的热度透过她的指尖传递过去。
他看着林姩婷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此刻窘迫又有点傻气的样子。
心脏还在狂跳，但不再是慌乱，而是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包裹。
她……她没有生气？好像……还有点高兴？
“谁……谁操心了！” 南宴琛嘴硬地反驳，但声音因为被捏着脸颊而含混不清，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他试图挣脱，动作却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林姩婷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南宴琛的耳膜。
她非但没松手，反而用另一只手也抬起，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放心，”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也隐约飘进旁边竖着耳朵的女生们耳里，“我眼光的确很高。”
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南宴琛因为羞窘而显得格外水润明亮的眼睛上，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需要别人替我操心筛选。”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南宴琛心中所有的忐忑和酸涩。
虽然她没有直接说“我不喜欢赵磊”，但“眼光很高”和“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两句话，尤其是她此刻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他心底那点小小的、隐秘的期待如同被春雨滋润的嫩芽，悄悄地、欢喜地舒展开来。
她是在暗示他……他才是符合她“高标准”的那个人吗？
巨大的喜悦冲散了所有的尴尬，南宴琛也顾不上还被捏着脸了，漂亮的眼眸里重新焕发出光彩，像落满了星辰。
他忍不住对着姩婷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但绝对灿烂无比的笑容，那口小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姩婷看着他瞬间阴转晴的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终于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但揉着他头发的手却没离开，反而又轻轻捋顺了他刚才被揉得有点乱的发丝，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好了，小操心鬼，” 她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回教室去吧，快上课了。”
“哦！” 南宴琛乖乖应了一声，像一只被顺毛顺得无比舒坦的猫咪，晕乎乎地、脚步轻飘飘地转身往自己的教室走。
脸颊上被她捏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和一丝奇异的酥麻，头顶被她揉过的地方更是暖洋洋的。
刚才的窘迫和委屈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甜。
周围的女生们交换着“果然如此”、“磕到了磕到了”的眼神，心照不宣地笑着散开了。
林姩婷看着南宴琛同手同脚走回教室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纵容的弧度。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目光落在桌角那个南宴琛前几天送给她的小盆栽上——一盆生机勃勃的、叫不出名字但开着小黄花的植物。
他说是在花鸟市场偶然看到的，觉得很像她画里某种阳光的颜色。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脸颊肌肤细腻温热的触感，她轻轻摩挲了一下，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真是个……可爱又笨拙的“护花使者”。
她拿起笔，目光重新投向习题册，但思绪却短暂地飘远。
或许，该考虑送他那台他看了很久的专业入门相机了？他捕捉光影的天赋，不该被埋没在课桌之间。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成型。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打断了教室里的所有思绪。
南宴琛端坐在座位上，努力想集中精神听讲，但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姩婷那句“眼光很高”和她带着笑意捏他脸、揉他头的画面。
阳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他微微发红的耳尖上，像一颗害羞的、熟透的浆果。
他知道，今天放学路上，他一定要鼓起勇气，问问她那道其实已经会做了的化学题——他只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再感受一下那份独属于他的、被珍视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