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古村的传说
第六章：古村的传说
林岚拨开最后一缕缠绕在肩头的藤蔓时，夕阳正将远处的山脊染成熔金般的颜色。她扶着身旁一棵老樟树喘了口气，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树冠，落在山坳里那片灰瓦白墙的村落上。炊烟正从错落的屋顶升起，在暮色里晕成淡淡的青雾，混杂着隐约的犬吠与柴火味，像一幅被时光浸润得发旧的画。
“总算到了。”她低声自语，将背上的行囊紧了紧。自从在溪流边发现那块刻着奇异纹路的石头，她沿着符号指引的方向在密林中穿行已有三日。那些纹路在月光下会泛起淡绿色的微光，像某种植物的脉络，而每当她偏离方向，微光便会变得黯淡——此刻，那光芒正明亮得如同呼吸般起伏，显然，目的地就在眼前。
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个穿蓝布对襟褂子的老人，手里转着根旱烟杆，目光浑浊却带着审视的意味。林岚刚走近，老人便磕了磕烟杆，沙哑的声音像磨过砂纸：“外乡人？”
“是的，大爷。”林岚露出温和的笑，“我听说这村子有些关于古树的传说，想来问问。”她刻意避开了“木之天石”的字眼，这些天的经历让她明白，越是古老的秘密，越需要谨慎对待。
老人眯起眼，视线在她沾满泥土的裤脚和行囊上打了个转：“这年头，还有人对老故事感兴趣？”他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坐吧。天黑前，村里的狗不咬人。”
林岚道谢坐下，从包里摸出半块干粮递过去，老人却摆摆手：“村里不缺这个。”他重新填上烟丝，用火石点着，烟雾缭绕中，他忽然问：“你看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了？”
“看到了，枝繁叶茂的，怕有上百年了吧。”
“五百年。”老人吐出个烟圈，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比这村子的年纪还大。听我爷爷说，当年第一批人来这儿落脚，就是靠着这棵树活下来的。”
林岚心中一动：“怎么说？”
“那会儿闹旱灾，方圆百里的河都干了。”老人的声音沉了下去，仿佛沉入了遥远的时光，“有人看见这槐树下的土总湿漉漉的，往下挖三尺，就见着泉眼了。可怪就怪在，那泉水不是清的，带着点淡绿色，喝下去，不光解渴，连地里的庄稼都长得比别处好。”他顿了顿，烟杆指向村子深处，“你再往里头走，能看见棵更老的。”
林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屋顶。“更老的树？”
“是棵香樟树，得三个人才能合抱。”老人磕了磕烟灰，“树干上有个洞，村里的小孩总爱往里头塞石子儿，可第二天准会被顶出来。老人们说，那树是有灵性的，能听懂人话。”他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小时候，见过那树开花。”
“香樟树开花很稀奇吗？”林岚不解。
“不是平常的花。”老人的眼神忽然亮了些，像有星光落进去，“是淡绿色的，像米粒那么大，一到夜里就发光。那时候我娘说，那是‘木灵’在喘气。”
“木灵？”林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石头，那石头似乎微微发烫。
“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说咱们这村子底下压着块石头，是天地生出来的精怪，能让草木活，能让泉水甜。”老人的声音又低了些，“可也不是什么好事。三十年前，有伙外人来这儿，说要找什么‘能让枯木逢春的宝贝’，在山里挖了半个月，结果呢？”他往地上啐了口，“那年冬天，山里的树死了大半，泉水也浑了，直到开春才缓过来。”
林岚皱眉：“那些人找到了什么？”
“谁知道呢。”老人摇摇头，“后来听说那伙人在山里迷了路，再也没出来过。村里的老人说，是‘木灵’发怒了，把他们困在里头了。”他看着林岚，眼神里多了些探究，“姑娘，你找古树的传说，该不会也和那宝贝有关吧？”
林岚迟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块石头，小心地递过去：“大爷，您见过这样的东西吗？”
石头巴掌大小，表面布满了交错的纹路，此刻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老人接过石头，手指在纹路上摩挲着，忽然“咦”了一声：“这纹路……像我家那本老族谱上的插图。”
“族谱？”
“是啊，传了十几代了，纸都黄得快碎了。”老人把石头还给她，站起身，“走，带你去看看。天黑了，让你大娘给你煮碗红薯粥。”
跟着老人穿过弯弯曲曲的巷子，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发亮，两侧的土墙上爬满了牵牛花，暮色里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路过那棵巨大的香樟树时，林岚特意停了停——树干确实有个碗口大的洞，洞口边缘光滑，像是被常年摩挲过。她往洞里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却莫名觉得里面像有呼吸般轻轻起伏。
“别看了，这树邪性着呢。”老人回头催了句，“十年前有个外乡人想把它锯了做家具，刚下第一锯，锯子就断了，还从树上掉下来个马蜂窝，把他蛰得差点没了命。”
林岚收回目光，快步跟上老人的脚步。
老人的家是座带着小院的土坯房，院子里种着几棵青菜，一个穿着蓝布围裙的大娘正蹲在井边洗菜。见了林岚，大娘直起腰，脸上堆起和善的笑：“是客人？快进屋坐。”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方桌，几条长凳，墙上挂着幅褪色的年画。老人从墙角的木箱里翻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露出一本线装的旧书，纸页已经泛黄发脆，边角都卷了起来。
“你看这插图。”老人指着其中一页，林岚凑过去，只见上面用毛笔勾勒着一棵大树，树根处画着一块不规则的石头，石头上的纹路，竟与她手中那块一模一样。
“这上面写了什么？”林岚问道。
“大多是些族谱，记着谁家生了娃，谁家娶了媳妇。”老人一页页翻着，“就这几页，写的是村里的来历。说是很久以前，有个懂‘木语’的人，带着一块‘天石’来到这儿，种下第一棵槐树，才有的这村子。那石头能让草木生长，还能……”他顿了顿，指着一行模糊的字迹，“还能‘唤草木之魂’。”
“唤草木之魂？”林岚重复着这几个字，心头一阵激荡。她想起在古籍中看到的记载，说木之天石蕴含着生命本源的力量，能与植物沟通，甚至能让枯萎的草木复苏。难道，传说中的天石，真的就在这个村子里？
“大娘把粥端来了。”屋外传来大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老人小心地把族谱收起来，笑着说：“先吃饭，有啥话明天再说。夜里的村子，不比白天，别乱走。”
林岚点点头，接过大娘递来的红薯粥，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窗外，夜色已经浓了，偶尔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低声絮语。她看向手中的石头，那淡绿色的微光在黑暗中愈发清晰，仿佛正应和着窗外的声音，轻轻颤动。
她忽然有种预感，这个看似平静的古村，藏着的秘密，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而那木之天石的踪迹，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