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古籍中的陈法
第十六章 古籍中的阵法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南海大学图书馆的阅览区，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岚把第三杯冷掉的茶推到一边，指尖划过《南海郡水经注》泛黄的纸页，目光却停留在一行模糊的批注上——“丙夜潮至，壬时汐退，三合之位，可锁水脉”。
“还是没头绪？”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岚抬头，看见导师周明远抱着一摞书站在桌旁，灰色衬衫的袖口卷到肘部，露出手腕上一块磨得发亮的旧表。这位以研究南海古代渔业史闻名的教授，此刻眼底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深了些。
“周老师，”林岚把笔记本推过去，“您看这句批注，‘三合之位’到底指什么？我查了清代的潮汐表，丙壬对应的时辰和现在的时区对不上，而且……”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自从上次在海上见过那团蓝光后，我总觉得这些文字像在‘动’。”
周明远的手指在批注旁轻轻敲了敲，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你曾祖父的日记里，有没有提到过‘三叠浪’？”
林岚一怔。她立刻翻到日记的后半部分，快速浏览那些用褪色墨水写就的字迹：“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十五，夜，见三叠浪现于沉船湾，头浪如墙，二浪似网，三浪裹月，海眼开阖……”
“就是这个。”周明远指着“三浪裹月”四个字，“所谓‘三合之位’，不是方位，是时机。丙夜的头浪、壬时的二浪，加上月出时的第三浪，三浪叠加的瞬间，水脉的能量会形成短暂的‘闭环’——这就是古籍里说的‘潮汐阵’。”
林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那晚在海上，黑石集团的勘探船正是在月升至中天时启动了声呐，而她落水的瞬间，确实看到三道浪头从不同方向涌来，在她身下汇成一个旋转的漩涡。当时只当是海流异常，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三叠浪”的雏形。
“可这和封印水天石有什么关系？”她追问，“日记里说‘海眼开阖’，难道水天石就藏在那个漩涡里？”
周明远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倒出几片残破的竹简。竹简上的隶书早已模糊，但林岚还是认出了“水天石”三个字，旁边还有类似波浪的刻痕。
“这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你曾祖父交给学校档案馆的‘镇馆之物’，”周明远的声音压得更低，“一直由守护者的后人保管，昨天我才申请调出来。上面说，水天石的能量会随潮汐涨落外泄，一旦被强行惊扰，就会引发‘倒灌’——海水倒退回河道，陆地被淹没，就像……”
“就像海啸。”林岚接过话，指尖冰凉。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黑石集团要用声呐探测，他们不是要“取”天石，而是想“引”它出来，利用能量外泄的冲击力打开海沟。
周明远点头：“潮汐阵的作用，就是在三浪叠加时，用特定的器物引导水流，在海眼外形成‘锁’。你曾祖父当年应该试过，但日记里只记到‘浪破阵失’，后面就没了。”
林岚看向竹简上的刻痕，忽然发现那些波浪纹其实是由无数个小三角组成的。她拿出铅笔，在笔记本上把图案拓下来，越画越心惊——这分明是现代物理学里的“驻波干涉图”，两个相向传播的波叠加后，会形成稳定的振动图像，就像一道无形的墙。
“您看，”她把笔记本转过去，“如果在三叠浪的节点上，放置三个能反射能量的东西，是不是就能形成这种‘墙’？”
周明远的眼睛亮了。他从那一摞书里抽出一本《南海古船图谱》，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艘渔船的结构图：“你曾祖父当年是‘讨海人’里的‘识浪手’，他的船上有三个‘镇浪铃’，用深海乌木做的，能吸收海浪的共振。”
“乌木？”林岚想起自己小时候，奶奶的樟木箱里藏着三个黑沉沉的铃铛，上面刻着波浪纹，她一直以为是普通的老物件。
“对，乌木是沉在海底的树木形成的，本身就带着水的能量。”周明远的手指在图谱上点了点，“古籍里说，‘三铃定三浪，浪止则石安’。你曾祖父失败，可能是因为时机没找对，也可能是……”他顿了顿，“有人在破坏。”
林岚的思绪瞬间回到档案馆看到的那页日记残片——“七月十六，雾大，有外船尾随，铃失一，浪乱……”当时她以为是普通的海盗，现在想来，或许从几十年前开始，就有人在盯着水天石了。
“周老师，”她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能找到那两个铃铛，加上您说的时机，是不是还有可能启动潮汐阵？”
周明远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窗外。图书馆外的香樟树影摇晃，像是有风吹过，但空气其实很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铜制罗盘，递给林岚：“这是守护者的信物，能感应天石的能量。今晚子时，你去海边试试，三叠浪会在那时出现，不过……”
“不过什么？”
“黑石集团也不是傻子，他们既然能找到沉船湾，肯定也研究过潮汐规律。”周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启动阵法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就在附近。”
林岚握紧了手里的罗盘，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冷静了几分。她想起那晚在海雾中看到的黑色船只，想起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冰冷的眼神，心脏不由得缩紧。但她更想起曾祖父日记最后那句被海水泡得模糊的话：“吾辈守海，非为石，为万家灯火。”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抬起头，看向周明远，“奶奶的铃铛应该还在老房子里，我今晚就回去拿。至于时机……”她指了指笔记本上的驻波图，“我会算准每一秒。”
周明远看着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带着几分释然：“你曾祖父当年，也是这样说的。”他站起身，把竹简放回信封，“我再去查些资料，看看有没有关于阵法细节的补充。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让铃铛离开你的视线。”
林岚点头，看着导师抱着书转身离开，背影在书架间渐行渐远。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走过的地方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沉默的守护线。
她低下头，重新看向笔记本上的驻波图。那些交错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和记忆中那晚的海浪重叠在一起。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发小苏晴的电话——苏晴的爸爸是老渔民，对南海的潮汐规律了如指掌。
“喂，岚岚？”电话那头传来苏晴嚼薯片的声音，“不是说在图书馆闭关吗？”
“晴晴，帮我个忙，”林岚的声音尽量平稳，“我需要近十年沉船湾的潮汐数据，尤其是每月十五前后的，越详细越好。”
“你研究这个干嘛？”苏晴的声音顿了顿，“对了，昨天我爸说，最近有艘外地船总在沉船湾转悠，说是搞海洋勘探，但船身上连个公司标志都没有，看着怪吓人的。”
林岚的心沉了一下。果然，黑石集团已经开始行动了。
“没事，写论文要用。”她避开苏晴的问题，“数据能找到吗？”
“包在我身上，晚上给你发过去。”苏晴爽快地答应，“对了，你奶奶的老房子不是要拆迁了吗？你真不回去看看？”
林岚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她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箱子里的东西，不到海哭的时候，不能动。”或许，现在就是“海哭”的时候了。
“我今晚回去。”她说。
挂了电话，图书馆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岚看着笔记本上的潮汐阵图，又看了看那枚铜制罗盘，罗盘的指针微微颤动着，像是在呼应着某种遥远的召唤。
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平静的日子就要结束了。而她必须接住曾祖父传下来的接力棒，哪怕前面是翻涌的巨浪，是未知的危险。因为那片海，是她的根，是无数人守护的家园。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书架深处，仿佛与那些沉睡的古籍、与那些尘封的秘密，紧紧连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