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守护者的低语
第十四章 守护者的低语
林岚把那本民国渔民日记按在图书馆三楼阅览区的橡木桌上时,指腹还能摸到纸页边缘的磨损。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泛黄的纸面上投下格子窗的阴影,像给那些褪色的墨迹罩上了一层网。
“第三次了。”她对着空气轻声说,指尖划过日记里那句被红笔圈出的话——“海眼醒时,蓝焰浮水,触之者,非福即祸”。这三天来,只要她试图深入研究这段文字,总会有奇怪的事打断:第一天是电脑突然蓝屏,第二天借阅的相关地方志莫名失踪,今天更离谱,刚找到这本日记的复刻本,头顶的灯管就开始滋滋作响,忽明忽暗。
“林岚?”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岚猛地回头,撞翻了手边的玻璃杯。透明的水流在桌面上漫开,她眼看着那些水在靠近日记边缘时,竟像被无形的墙挡住,顺着桌沿凝成一串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是张教授。他站在阅览区入口,灰色中山装的袖口沾着点泥土,鼻梁上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总像含着笑意的眼睛。这位主讲“南海区域史”的导师,也是当初鼓励她研究渔民传说的人。
“张老师?”林岚慌忙抽纸去擦桌子,“您怎么在这儿?”
“刚从档案馆回来,看到你的灯闪得蹊跷,进来看看。”张教授走过来,目光落在那本日记上,镜片后的眼神沉了沉,“还在看这个?”
“嗯,”林岚点头,心里的疑惑又冒了出来,“但总觉得……有人不想让我查下去。”
张教授没接话,反而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笔。那支黑色水笔的笔帽不知何时松了,墨水在他的指腹晕开一小团蓝。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直起身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不是随意的节奏,而是三短两长,重复了两遍。
林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节奏,她在曾祖父的日记里见过。最后几页的空白处,曾祖父用炭笔描过类似的符号,旁边注着“潮信暗号,遇同者,可托性命”。
“这几天,是不是有辆黑色SUV总跟着你?”张教授忽然问,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
林岚猛地抬头。确实,从上周出海回来后,她总在宿舍楼下、图书馆门口看到那辆车,黑色,车窗贴着深色膜,每次她想细看,车就悄无声息地开走。她原以为是巧合,此刻被点破,后颈瞬间爬满凉意。
“是黑石集团的人。”张教授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望向楼下的香樟树,“他们盯上你了。”
“黑石集团?”林岚皱眉,这个名字她在新闻里见过,是家涉及能源、勘探的跨国公司,总部在欧洲,怎么会和南海的渔民传说扯上关系?
“他们要找的不是你,是你手里的东西。”张教授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或者说,是这本日记指向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水天石。”
“水天石?”林岚重复着这三个字,忽然想起那个月圆之夜,海面上悬浮的蓝色光团,还有自己落水时包裹全身的暖流,“您是说……那个传说里的宝石是真的?”
“不是宝石,是能量。”张教授走到桌前,翻开日记的扉页,指着右下角一个模糊的印章。那印章刻着海浪纹样,中间是个简化的“守”字。“你曾祖父,林振海,是‘守潮人’的最后一代传人。”
“守潮人?”
“守护水天石的人。”张教授的指尖在印章上停留片刻,“上古时,五行天石分镇四方,水天石沉在南海的海沟里,它的能量维系着这片海域的潮汐平衡。守潮人世代相传,不是为了占有它,而是防止外人滥用它的力量。”
林岚的呼吸慢了半拍。她想起小时候奶奶讲的故事,说林家祖上是“海神的看门人”,谁要是敢动海里的“宝贝”,就会被巨浪卷走。那时只当是吓唬孩子的传说,现在想来,每一句都藏着密码。
“黑石集团怎么知道水天石的?”她问。
“他们一直在找天石。”张教授的声音沉了下去,“十年前,他们在太平洋底找到了块疑似天石碎片的东西,用它研发出的声呐设备,能穿透百米海床。三个月前,他们的勘探船在南海出现,声呐探测到了海沟里的能量异常——那是水天石被你的血脉惊动了。”
“我的血脉?”
“守潮人的后裔,血液里有种特殊的磁场,能和水天石产生共鸣。”张教授看着她,“月圆那晚,你落水时,天石的能量救了你,也暴露了位置。黑石集团的卫星捕捉到了那片海域的能量波动,顺藤摸瓜找到了你。”
林岚想起那晚海雾里的船灯,还有刺耳的声呐声,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原来不是意外,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围猎。
“那本地方志,是您收起来的吧?还有电脑蓝屏……”她忽然明白过来。
张教授点点头:“我是‘守护者’的一员。守潮人消失后,我们接替了他们的责任。这几天一直在暗中护着你,怕你被黑石的人直接绑走。”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铜制罗盘,盘面不是常见的指针,而是个旋转的海浪刻度,“这是守潮人的信物,能感知水天石的能量波动。你拿着它,能提前察觉黑石的人靠近——他们身上有天石碎片的气息,罗盘会发烫。”
林岚接过罗盘,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掌心,忽然想起昏迷醒来时,手心多了枚水滴状的玉佩。她下意识摸向领口,那玉佩用红绳系着,正贴在胸口,此刻竟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罗盘的存在。
“这玉佩……”她把玉佩解下来,放在桌上。玉佩是半透明的白,里面像有流动的水光,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
张教授看到玉佩时,瞳孔骤然收缩:“水天石的灵核……它竟主动认主了。”
“认主?”
“天石有灵,只会对契合的人展露形态。”他的语气里带着惊叹,“守潮人守护了千年,也只敢远远供奉,从没人能让它凝成实体。你落水时,它不仅救了你,还留下灵核,说明它认定你是新的守护者。”
林岚捏着玉佩,指尖能感受到那股微弱的暖意,像有颗小小的心脏在里面跳动。她忽然想起曾祖父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潮起潮落,终有归处。”原来归处不是某个地方,是血脉里的宿命。
“黑石集团会怎么做?”她问,声音有些发颤,但指尖的力道却稳了。
“他们会用更极端的方式。”张教授的眉头拧成个结,“声呐只是探测,接下来可能会用炸药强行炸开海沟。一旦天石的能量失控,整个南海的潮汐会紊乱,到时候台风、海啸……半个东南亚都会遭殃。”
“不能让他们得逞。”林岚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几天前她还只是个埋头论文的学生,现在却觉得肩上压着沉甸甸的责任。
张教授看着她,眼神里有欣慰,也有担忧:“阻止他们,需要启动‘潮汐阵’。那是守潮人留下的古老阵法,能暂时封印天石的能量,让黑石的探测设备失效。但启动阵法,需要守潮人的血脉作为‘钥匙’。”
“我去。”林岚握紧玉佩,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我是林振海的后人,这事该我来做。”
张教授沉默片刻,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南海潮汐图谱》,翻开其中一页。那页夹着张泛黄的海图,上面用红笔标着几个点,连成个不规则的五角星,中心是“沉船湾海沟”。
“这是阵法的位置。”他指着海图说,“每月初三、十七,潮汐会出现两次‘平潮期’,那时海水的流动最缓,是启动阵法的最佳时机。明天就是十七,我们只有一夜的时间准备。”
“需要我做什么?”
“你要站在阵法的中心,用血脉引导天石的能量,让它与潮汐的节奏同步。”张教授的指尖划过海图上的中心点,“那地方水深百米,黑石的人肯定会在附近守着。我们会派人引开他们,但你必须在平潮期的十分钟内完成仪式,否则……”
“否则会怎样?”
“能量反噬,你会被天石的力量撕碎。”张教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林岚,这不是儿戏。现在退出,我能安排你离开南海,永远隐姓埋名。”
林岚看着桌上的日记,看着那枚发烫的玉佩,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咱家的人,不能让海里的东西被坏人抢了去。”她深吸一口气,把玉佩重新系回脖子上,贴在胸口。
“我不退。”她抬起头,迎上张教授的目光,“我是林家人。”
窗外的阳光忽然亮了起来,之前闪烁的灯管稳定下来,暖黄的光洒满整个阅览区。桌上的罗盘不再发烫,铜面上的海浪刻度缓缓停下,指向窗外的南海方向。
张教授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守潮人的船,今晚子时会在老渔港等你。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松开手里的玉佩。”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林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阅览区门口,拿起那本《南海潮汐图谱》,指尖划过海图上的沉船湾。那里的海水是墨蓝色的,深到能吞噬阳光,却藏着这片海域最古老的秘密。
她把日记和图谱塞进包里,起身时,口袋里的罗盘轻轻震动了一下。透过窗户,她看到楼下那辆黑色SUV正缓缓驶离,车后座的窗帘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在窥视。
林岚握紧包带,快步走向楼梯。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她忽然觉得,自己正在穿过一道无形的门——门后是波澜不惊的学生生涯,门后是汹涌的海浪和未知的命运。
而她,已经选择了推开那扇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