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水下的眼睛

第十三章:水下的眼睛

南海市的六月,梅雨季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连续三天的阴雨让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南海大学图书馆后巷的青石板路沁着水光,倒映着斑驳的墙影。林岚撑着一把旧伞,裤脚已经被路边的积水溅得半湿,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泛黄的渔民日记——自从三天前从沉船湾海域狼狈归来,这本日记就成了她唯一的线索。

“吱呀”一声,后巷深处的铁门被推开,穿着深蓝色冲锋衣的陈教授探出头来,镜片后的眼睛在雨雾中眯了眯:“进来吧,外面监控多。”

林岚跟着他走进一间堆满旧书的储藏室,空气中混杂着纸张的霉味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陈教授是她的硕士导师,专攻南海区域史,也是少数知道她在研究“海眼”传说的人。三天前那场诡异的海雾和黑石集团的勘探船,让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些只存在于日记和传说里的东西,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您看这个。”林岚把日记摊开在落满灰尘的桌上,指着其中一页潦草的字迹,“曾祖父在民国二十三年的记录里写过,‘沉船湾海沟有眼,月圆则睁,视之者,水缠其身’。以前我以为是比喻,可那天晚上……”

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那晚落水的瞬间,冰冷的海水像无数根针钻进毛孔,意识模糊间,她确实看到一片深蓝里浮着一只巨大的“眼睛”——瞳孔是旋转的蓝光,虹膜是层层叠叠的水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然后就是那股暖流,像有生命的绸缎裹住她,把她推回了渔船。

陈教授推了推眼镜,指尖在日记上轻轻敲击:“‘水下的眼睛’,南海渔民的传说里总提到这个。有人说那是海神的眼,有人说是海沟里的漩涡,但你曾祖父的记录不一样——他提到‘水缠其身’时,后面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他翻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上面临摹着一个类似水滴的图案,边缘缠绕着波浪线。“这是我在图书馆特藏部的《南海异闻录》里找到的,和你日记里的符号一模一样。注释写着‘水灵之印,护其族类’。”

林岚的心猛地一跳:“您是说,曾祖父和水天石……”

“先别急着下结论。”陈教授打断她,从墙角拖出一个铁皮箱,打开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黑石集团的人昨天又去档案馆了,调走了民国时期所有关于沉船湾的水文记录。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海沟里的东西。”

箱子里是一叠复印件,大多是模糊的海图和渔民口述记录。陈教授抽出其中一张,上面用红笔圈着一个坐标:“这是1958年国家海洋局的勘探报告,说沉船湾海沟深处有异常磁场,仪器靠近就会失灵。更奇怪的是,海沟边缘的水温常年保持在25度,不管表层海水怎么变化。”

“就像……有东西在维持温度?”林岚的指尖划过坐标,突然觉得掌心有点发烫——那是三天前被蓝光包裹后留下的感觉,直到现在,偶尔碰水时还会有微弱的刺痛。

陈教授忽然盯着她的手:“你落水后,有没有觉得身体不对劲?比如对水特别敏感,或者……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林岚愣住了。这三天来,她总在半夜被一种类似潮汐的“嗡鸣”吵醒,水龙头滴下的水珠在她听来像鼓点,甚至能准确说出楼下鱼缸里有几条鱼——因为她“听”到了鱼鳍划水的震动。她一直以为是惊吓过度,没敢告诉别人。

“您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陈教授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质地温润,雕着和日记里一样的水滴符号。“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是上一代‘守潮人’。”他把玉佩放在桌上,“守潮人世代守护水天石,靠血脉传承对水的感知力。你曾祖父,还有我父亲,都是其中之一。”

林岚的呼吸顿住了。守潮人?血脉传承?这些词语像潮水一样涌进她的大脑,让她想起小时候奶奶总在海边烧纸,嘴里念叨着“海眼别醒,祖宗保佑”,当时只当是老人的迷信。

“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因为太危险。”陈教授的声音低沉下来,“黑石集团三十年前就开始找天石了,我父亲就是被他们逼死的。为了让后代活下去,守潮人都选择隐瞒身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他拿起玉佩,轻轻放在林岚手心,“但你不一样,林岚。水天石在你遇险时主动护你,说明它认可了你。那不是巧合,是血脉里的呼应。”

玉佩刚碰到皮肤,林岚就感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开,那些困扰她的“嗡鸣”突然变得清晰——像是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有深海鱼群迁徙的震动,还有……一种微弱的、带着痛苦的搏动,像是心脏在艰难地跳动。

“这是……水天石的声音?”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是它的能量波动。”陈教授点头,“黑石集团的声呐在干扰它,就像用锥子刺它的眼睛。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能量失衡引发的海啸会淹没半个南海市。”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了,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某种警告。林岚握紧手心的玉佩,冰凉的玉石被她的体温焐热。她想起曾祖父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潮起潮落,皆有定时;守其平衡,方得安宁。”

“我们要怎么做?”她抬起头,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犹豫。

陈教授从铁皮箱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海图,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线条,像一张巨大的网。“这是守潮人传下来的‘潮汐阵’,需要在月圆之夜,用三艘渔船在海沟周围布下阵眼,用特定频率的声波引导水流,暂时稳定天石的能量。但黑石集团肯定会来阻止,他们的勘探船装有重型武器。”

林岚看着海图上标注的三个红点,正是曾祖父日记里提到的“三礁”——龙牙礁、半月礁、卧牛礁,呈三角状环绕着沉船湾海沟。“我认识渔船老板,就是三天前救我的王伯,他信得过。”

“好。”陈教授的目光变得锐利,“今晚子时,月上中天,我们去探海沟。你需要更清楚地感知天石的位置,还有……它到底在害怕什么。”

夜幕降临时,雨停了。林岚站在王伯的渔船甲板上,海风吹散了梅雨季的黏腻,带着咸涩的凉意。王伯是个皮肤黝黑的老渔民,叼着旱烟,对林岚和陈教授要去三礁海域的事没多问,只嘟囔了一句“这几天海况邪门,晚上别靠近海沟”。

渔船缓缓驶出港口,发动机的轰鸣在寂静的海面上格外清晰。林岚扶着船舷,手心的玉佩微微发烫,那些细碎的声音又开始在耳边响起。她闭上眼睛,试着像陈教授教的那样“沉入”声音里——海浪的起伏是呼吸,礁石的回声是骨骼的震动,而那股痛苦的搏动,正来自沉船湾的方向,越来越清晰。

“它在挣扎。”她睁开眼,声音有些发紧,“好像有东西在拽它,硬把它往外拉。”

陈教授拿着夜视望远镜,望向远处的海平面:“是黑石集团的勘探船,他们的声呐频率在不断提高,像是在‘钓’天石出来。”

渔船靠近龙牙礁时,林岚突然停住脚步,指着水下:“那里……有东西。”

王伯关掉发动机,渔船在海面上漂浮。林岚趴在船舷边,借着月光看向水里——礁石周围的海水异常清澈,能看到十几米深的地方,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游动,像是萤火虫。但仔细看去,那些光点其实是某种透明的生物,长着细长的触须,正顺着水流往海沟方向聚集。

“是磷虾?”王伯皱眉,“这个季节不该有这么多磷虾往深海钻。”

“不是磷虾。”林岚的指尖轻轻触碰水面,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它们在……传递信息?像一个个小信号塔。”

陈教授脸色一变:“是黑石集团放的探测器!伪装成海洋生物,用来定位天石的具体位置!”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一道探照灯光柱划破夜空,照向他们的渔船。林岚抬头,看到一艘巨大的黑色船只正快速驶来,船身上印着一个灰色的石头标志——正是三天前在海雾里见过的黑石集团勘探船。

“他们发现我们了!”王伯急忙发动渔船,“快开!这船撞过来我们就完了!”

渔船掉转方向,加速往半月礁驶去。林岚回头,看到勘探船的甲板上站着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人,其中一个举着望远镜,正死死地盯着她。那一刻,她突然想起曾祖父日记里的话:“水下的眼睛,既是守护,也是监视。”

她低头看向手心的玉佩,它烫得像一块烙铁。而海沟深处,那股痛苦的搏动突然变得剧烈,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冰冷的视线穿透海水,落在她的身上。

“它在看我们。”林岚喃喃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它知道我们来了,也知道……敌人来了。”

探照灯越来越近,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林岚握紧玉佩,看着远处黑沉沉的海沟,突然明白,这场关于水天石的争夺,从她触碰那本日记开始,就已经无法回头。水下的眼睛不仅在注视着天石,也在注视着她——这个刚刚觉醒的、血脉里流淌着守潮人印记的后代。

而她,必须在那双眼睛彻底睁开之前,找到守护它的方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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