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潮汐的规律
第十二章：潮汐的规律
九月的南海市已经褪去了盛夏的燥热，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卷着几片枯叶掠过南海大学图书馆的窗沿。林岚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开的不是专业书，而是那本泛黄的渔民日记。纸页边缘已经发脆，墨迹在受潮的地方晕成模糊的蓝黑色，像极了海面上散开的墨汁。
她的手指停在日记里反复出现的一段话上：“初三潮，十八水，月圆则涌，月缺则退，此乃海眼呼吸之律。妄动者，必遭反噬。” 这行字的笔迹比其他内容更深，像是曾被人反复描摹，纸背都透出了凹陷的痕迹。
“还在看这个？”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岚抬头，看见导师周明远端着两杯热豆浆站在桌旁，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惯有的笑意。他是学校历史系的副教授，主攻地方史，也是林岚论文的指导老师。
“周老师。” 林岚连忙把日记往旁边挪了挪，让出空位，“您怎么来了？”
周明远放下豆浆，拉过椅子坐下，目光落在日记本的封面上。那封面是粗糙的牛皮纸，边角已经磨得发亮，上面用毛笔字写着“南海渔事录”，没有署名。“昨天看你在档案馆待了一下午，就知道你又陷进这些老故事里了。” 他端起自己那杯豆浆，呵了口气，“你论文的选题是‘民国时期南海渔业变迁’，不是‘南海神话传说考证’，别本末倒置了。”
林岚抿了口豆浆，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心里的疑惑。“可这本日记太奇怪了，” 她忍不住说，“里面记的不只是捕鱼的日子，还有很多关于潮汐的……像是规律，又像是警告。比如这里说‘海眼呼吸’，您说会不会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潮汐和别处不一样？”
周明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你家是南海市本地的，海边长大的？”
“嗯，就在老渔港那边。” 林岚点头，“小时候常跟着爷爷去海边，他总说‘潮水有性子，得顺着它来’。但日记里记的比爷爷说的复杂多了，还标了很多具体的时间，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寅时三刻，海眼吐气，浪高三尺七寸’，精确到这种程度，不像是随口写的。”
“老渔民对潮汐的敏感，有时候比仪器还准。” 周明远笑了笑，语气却慢慢沉了下来，“不过，南海市外海确实有个地方，潮汐规律和别处不太一样。你听说过‘沉船湾’吗？”
林岚心里一动。这个名字在日记里出现过三次，每次都伴随着“禁忌”“勿近”之类的词。“好像听过，是不是在东边那个三不管的海域？我爸说那里海底地形复杂，暗礁多，以前好多船进去就没出来过，现在是禁渔区。”
“不止是暗礁。” 周明远压低了声音，“建国前的海图上，沉船湾标注的水深是‘无常’。同一个位置，今天测是五十米，明天可能就变成二十米，而且潮汐完全不按农历走。有时候明明是退潮期，那里却突然涨起巨浪；有时候该涨潮了，海面却平静得像镜子。” 他顿了顿，看向林岚，“你日记里写的‘海眼’，会不会就是指这里？”
林岚捏着豆浆杯的手指紧了紧。她想起那天在海上，那片突然出现的海雾，还有落水时看到的蓝色光团。如果沉船湾的潮汐真的这么奇怪，会不会和那光团有关？“周老师，您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忍不住问。
周明远推了推眼镜，目光飘向窗外的海面。“我年轻的时候，跟着一位老教授做过南海海域的历史地理调查，去过沉船湾附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地方的海水……很特别。你站在船上，能感觉到水下有股力量在涌动，像是有生命一样。老教授说，那可能是地质活动的特殊现象，但他也承认，有些现象解释不了。”
林岚忽然想起前几天在图书馆，看到的那本被撕走几页的古籍。里面提到“水之精魄藏于深渊，随月相而动，引潮汐为脉”，当时觉得是神话，现在却和周明远的话、和日记里的记载对上了。“周老师，您说……自然界会不会真的有一些我们还不了解的力量？” 她犹豫着问。
周明远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林岚，我们研究历史，讲究实证，但也不能否认，历史记载里总有一些‘异常’。这些异常，可能是古人的误解，也可能是我们尚未掌握的知识。” 他看着林岚，眼神严肃了些，“但不管是什么，研究可以，不要轻易去触碰。尤其是沉船湾，那里被列为禁渔区，不仅因为危险，还因为……” 他没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总之，别好奇心太重。”
林岚低下头，看着日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她知道周老师是为她好，但心里的疑团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压不住。“可是周老师，” 她抬起头，“如果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在影响潮汐，那它会不会……有危险？比如，被人打扰的话？”
周明远的眼神闪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岚咬了咬唇，没说落水时的光团，只提了那天遇到的陌生船只：“前几天我出海，遇到一艘船，在沉船湾附近用声呐探测，动静很大。当时海面上突然起了雾，还刮了阵怪风，感觉很不对劲。”
周明远的脸色沉了下来。“什么样的船？有标记吗？”
“黑色的，很大，没有挂任何旗帜，看起来不像渔船，也不像科考船。” 林岚努力回忆着，“船上的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看起来很专业。”
周明远的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了几下，眉头紧锁。“黑色的船……” 他低声重复了一句，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语气比刚才郑重了许多：“林岚，你听我说，从现在起，别再查沉船湾，别再管那本日记，也别跟任何人提起那艘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写你的论文。”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和平时温和的样子完全不同。林岚愣住了，她能感觉到，周老师不是在小题大做，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而且很担心。“周老师，到底怎么了？” 她追问。
周明远却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书。“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太投入了，容易钻牛角尖。” 他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拍了拍林岚的肩膀，“豆浆凉了，赶紧喝。下午有课，别迟到。”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林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尽头，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周老师的反应太奇怪了，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还有那艘黑色的船，他们在探测什么？和沉船湾的异常潮汐有关吗？和日记里的“海眼”有关吗？
她低下头，重新看向日记。最后一页的角落里，画着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一个圆圈在海底，周围画着波浪线，波浪线的间距随着圆圈的“呼吸”变化，旁边标着一行小字：“潮起潮落，皆随其律；逆之，则怒。”
林岚拿出手机，打开南海市海洋局的官网，找到潮汐预报页面。上面的数据整齐排列，初一十五大潮，初八廿三小潮，规律得像钟表。但她知道，在城市东边的那片海域，有一处地方的潮汐完全不按这个规律来，那里藏着秘密，可能还有危险。
她关掉网页，把日记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她不能听周老师的话就此停下，那艘黑色的船还在，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她必须弄清楚潮汐的规律，弄清楚那片海底下到底有什么，否则，可能真的会出事。
窗外的海风又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海浪在低语。林岚握紧了包带，眼神里多了一份坚定。她要去沉船湾，不是为了冒险，是为了弄明白，那片海的“呼吸”，到底在诉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