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黑石的标记
第10章：黑石的标记
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头，在穹顶下荡开层层余波。林岚把那本民国版《南海渔俗考》按回书架第三层，指尖划过泛黄的书脊时，忽然顿住了。
书脊下方，靠近木质书架的缝隙里，嵌着一小块深灰色的碎屑。不是灰尘，更像是某种矿石的粉末，摸上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指尖捻动时，碎屑竟顺着指缝簌簌滑落，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金属光泽。
她皱了皱眉，想起三天前在档案馆抄录曾祖父日记时，也在档案袋的夹层里见过类似的东西。当时只当是旧纸张受潮结的霉，此刻再看，那光泽却让她心里莫名一紧。
“还没走？”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岚转过身，看见导师周明远正推着一辆堆满古籍的推车走过来。周教授是历史系的“活字典”，尤其研究南海地方史，林岚的硕士论文选题就是他敲定的。老人头发花白，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眼镜片后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墨石，沉静却看得透彻。
“周老师，”林岚指着书架缝隙，“您看这个。”
周明远放下推车，弯腰凑近看了看，又用指尖蘸起一点碎屑，放在鼻尖轻嗅。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语气平淡：“像是某种火山岩的碎屑吧。南海市靠海，偶尔会有洋流带来这些东西。”
“可档案馆里也有。”林岚追问，“就在记载‘海眼’传说的那本日记旁边。”
周明远直起身，推了推眼镜：“巧合吧。旧档案堆在库房里几十年，沾点什么都不奇怪。”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岚手里的笔记本上，“论文查得怎么样了？渔民日记里有新发现？”
林岚犹豫了一下。自从那晚在海上落水，被蓝色光团救起后，她总觉得有些事不该随便说。尤其是日记里那句“月圆之夜，海眼开，蓝光现，非我族类，触之必遭天谴”，和她亲身经历的画面几乎重合。她翻开笔记本，避开那些诡异的细节，只指着其中一段：“曾祖父提到过，民国十七年有批‘外乡人’来南海市，想买他的渔船去‘沉船湾’，还给了一块黑石当定金。”
“黑石？”周明远的声音忽然低了半度。
“对，”林岚点头，“日记里画了个简单的图，说是石头上刻着奇怪的花纹，像三个三角形叠在一起。”她拿起笔，在笔记本空白处画了个草图——三个等边三角形顶点相接，形成一个立体的棱锥图案。
周明远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推车的扶手，指节泛白。这个细微的动作没逃过林岚的眼睛，她追问：“老师，您见过这个标记？”
老人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二十年前，我在一次考古发掘中见过类似的。当时在雷州半岛的一座宋代沉船里，发现了一个黑石吊坠，上面就是这个图案。可惜后来吊坠在博物馆失窃了，案子至今没破。”他看着林岚，眼神忽然变得严肃，“林岚，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传说背后，可能藏着危险？”
“危险？”
“比如‘外乡人’买船去沉船湾，”周明远的声音压得更低，“你曾祖父最后没答应，对吗？”
林岚点头：“日记里说，那些人后来雇了别的船，结果再也没回来。当地渔民都说，是触怒了海眼的神灵。”
“不是神灵。”周明远摇摇头，目光扫过图书馆紧闭的玻璃窗，外面天色已经暗透，路灯的光晕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是‘黑石’。”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知道‘黑石集团’吗？”
林岚愣了一下：“是不是那个做能源开发的跨国公司？前阵子新闻里说，他们在南海这边搞深海勘探，还和环保组织闹过矛盾。”
“不止勘探那么简单。”周明远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他们一直在找‘特殊能源体’，说白了，就是各种传说里的‘宝物’。二十年前失窃的吊坠，后来查到线索，就指向这个集团。”他指了指林岚画的图案，“这是他们的标记，三个三角形代表‘地、海、空’，据说象征着他们想掌控所有领域的能量。”
林岚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想起那晚在海上，那艘没有挂任何旗帜的黑色船只，还有甲板上闪烁的探照灯——当时离得远，没看清船身有没有标记，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周明远描述的“黑石集团”莫名重合。
“那他们找沉船湾……”
“可能和你曾祖父日记里的‘海眼’有关。”周明远打断她，“或者说，和海眼里的东西有关。”他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望向远处的海岸线。夜色中的南海市像一片沉睡的灯海，而更远处的海面，只剩下浓稠的黑暗。
“老师，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林岚追上去，“比如海眼里到底有什么？还有我那天在海上看到的蓝光……”
周明远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复杂：“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对你没好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放在林岚手里，“这是图书馆旧书库的钥匙，第三排最里面的架子上，有本《南华水道考》，清道光年间的刻本。你去翻翻，或许能找到你要的答案。但记住，别声张，尤其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在查这些。”
林岚捏着那把冰凉的钥匙，指尖微微发颤：“他们……黑石集团，是不是已经盯上我了？”图书馆和档案馆里的黑石碎屑，绝不可能是巧合。
周明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那天你出海的事，恐怕被他们看见了。你曾祖父是‘守海人’的后代，你身上可能……有他们想要的线索。”
“守海人？”
“以后再告诉你。”周明远看了看表，“快闭馆了，你先去旧书库，我锁好门就过去。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先记在心里。”
林岚攥紧钥匙，转身走向图书馆深处的旧书库。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像有人在身后跟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只有长长的阴影拖在地面上。
旧书库的门是厚重的木门，钥匙插进去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纸张老化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岚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一排排高耸的书架间晃动，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按照周明远说的位置，她在第三排最里面找到了那本《南华水道考》。书是线装的，封面已经褪色，边角磨损严重。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抽出来，刚翻开第一页，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周老师？”她回头，手电筒的光扫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旧书库的窗户紧闭着，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尘，不可能有人进来。
或许是自己太紧张了。林岚深吸一口气，重新低下头看书。书页上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载着南海地区的水道分布和潮汐规律。她耐着性子往下翻，忽然，在记载“沉船湾”的那一页，看到了几行用朱笔添上去的批注：
“湾内有海眼，深不可测。月圆之夜，水脉逆行，藏于其中者，性属水，善化形，触之则浪涌千尺……”
藏于其中者？林岚的心跳骤然加速。这说的，难道就是她看到的蓝色光团？
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忽然晃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书架后面闪过。林岚猛地抬起头，光柱扫过去——只见一个黑影贴着书架边缘，飞快地消失在拐角处。
“谁？！”她喝了一声，抓起书追了上去。
跑到拐角处，却只看见一条幽深的走廊，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铁门。林岚冲过去推了推门，门锁得死死的。她回头看，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回荡。
难道是幻觉？
她皱着眉往回走，刚走到旧书库门口，就看见周明远站在那里，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了？刚才听见你的声音。”
“有人在里面。”林岚压低声音，“我看到一个黑影。”
周明远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他走进旧书库，快速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刚才林岚看到黑影的书架旁。他蹲下身，在地板上仔细查看，忽然捡起了什么东西。
是一小块深灰色的碎屑，和林岚之前在书架缝隙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们果然来了。”周明远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把碎屑捏在手里，“这是黑石集团的‘标记’，他们在告诉你，他们已经找到这里了。”
林岚看着那碎屑，又看了看手里的《南华水道考》，忽然觉得那朱笔批注的字迹，像是在黑暗中眨动的眼睛。海眼里的“藏于其中者”，黑石集团的追踪，曾祖父的日记，还有自己身上莫名的感应……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老师，”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管海眼里是什么，不管黑石集团想干什么，我都必须查下去。”
周明远看着她，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好。但从现在起，你不能一个人行动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色哨子，递给林岚，“这是‘守海人’的哨子，遇到危险就吹响它，会有人来帮你。”
林岚接过哨子，金属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像一股微弱的电流。她握紧哨子，又看了看手里的书，封面上“沉船湾”三个字，在手电筒的光线下，仿佛泛着一层淡淡的蓝光。
黑石的标记已经出现，而海眼的秘密，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