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图书馆的不速之客
第七章：图书馆的不速之客
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过南海大学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岚把最后一本《南海市渔业志》推回书架，指尖沾了点陈年纸张的灰尘。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视线扫过“地方文献区”的标牌——这里是她近一周的常驻地点，自从在档案馆翻到那本民国渔民日记后，她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魂，总觉得曾祖父留下的那句“海眼藏光，月满则醒”里藏着解开梦境的钥匙。
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了两下，是导师周明远发来的消息：“今晚七点，老地方见，关于你论文里提到的‘民国渔民信仰体系’，有些资料想给你。”
林岚回了个“好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周明远是历史系出了名的“老学究”，研究方向是华南沿海民俗，平时极少主动约学生单独见面，更别说用“老地方”这种带着熟稔感的称呼——那是指图书馆西侧的旧书修复室，里面堆满了待修补的线装书，平时只有馆里的老师傅和周明远这样的古籍爱好者会去。
她把帆布包甩到肩上，转身时撞在一个硬壳笔记本上。本子从高高的书架顶端滑落，“啪”地砸在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泛黄照片。林岚弯腰去捡，看清照片内容时愣住了：那是一张黑白合影，背景是浑浊的海水和一艘木船，船头站着三个渔民，其中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眉眼竟和她爷爷有几分相似。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民国二十三年，沉船湾，与海眼守者。”
“同学，麻烦让一下。”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林岚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里。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他手里拿着一本《南海地质勘探报告（1987）》，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抱歉。”林岚下意识地把照片塞进裤兜，侧身让开通道。男人没再说话，径直走向她刚刚离开的书架，目光精准地落在《南海市渔业志》的位置，手指在空出来的书架格子上敲了敲，像是在确认什么。
林岚心里莫名一紧。地方文献区平时鲜有人问津，尤其是这种几十年前的旧志，这人怎么会突然来找？她假装整理背包，用余光打量对方：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袖口紧紧扣着，手腕上戴着一块军用手表，表盘边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这不像普通的学生或研究者，倒像是……刻意不想让人看清样貌的人。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忽然转过身，深灰色的眼睛像淬了冰：“你刚才在看什么？”
“啊？”林岚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往裤兜的方向拢了拢手，“没什么，就是随便翻翻地方史。”
“地方史？”男人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没什么温度，“我刚才好像看到你捡了张照片？”
林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明明把照片塞进了裤兜，这人怎么会看到？难道他刚才一直在盯着自己？“是……是一张老照片，可能是夹在书里的，我打算交给管理员。”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但指尖已经开始发凉。
男人往前走了半步，压迫感瞬间涌了上来。他比林岚高出一个头还多，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住。“什么样的老照片？或许我能帮你看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林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海水的咸腥——和她上次出海时，渔民身上的味道很像。
“不用了，谢谢。”林岚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书架，书脊硌得她肩胛骨生疼，“管理员应该快过来了，失陪。”
她几乎是逃着离开地方文献区的，直到拐过阅览室的转角，才敢停下来喘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神太奇怪了，像在审视一件物品，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警惕？他为什么会对那张照片感兴趣？难道他也知道“沉船湾”和“海眼”？
林岚摸出裤兜里的照片，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照片上的三个渔民里，站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腰间挂着一块玉佩，形状像一滴水，在模糊的影像里泛着微弱的光——和她小时候弄丢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爷爷说过，那是林家祖传的东西，能“镇水煞”，可惜在她十岁那年去海边玩时，不小心掉进了海里。
“同学，你掉东西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岚抬头，看见图书馆的张师傅推着一辆装满旧书的手推车，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的皮质笔记本。“刚才在地方文献区捡到的，是不是你的？”
笔记本的封皮上有一道很深的划痕，林岚认得——这是她昨天带来的，里面记满了关于渔民日记的摘抄和疑问。她刚才慌慌张张离开，竟然把它落在了书架旁。“是我的！谢谢您，张师傅。”
张师傅把笔记本递给她，浑浊的眼睛忽然闪了闪：“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黑衣服男人，你认识？”
“不认识，好像是来查资料的。”林岚接过笔记本，指尖碰到冰凉的皮质封面，忽然想起什么，“张师傅，您见过他吗？”
张师傅摇了摇头，弯腰整理手推车上的书：“没见过。不过这几天总有些生面孔来图书馆，说是查资料，却总往地方文献和古籍部跑。昨天还有人想进古籍修复室，说是找周老师，我看他不像学生，没让进。”
林岚心里“咯噔”一下。古籍修复室？周明远约她今晚去的就是那里。“他们找周老师做什么？”
“谁知道呢。”张师傅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心思活络。对了，小周老师刚才来过电话，说七点的事可能要推迟，让你先去修复室等着，他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去。”
“好的，我知道了。”林岚把笔记本塞进包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那个黑衣服男人、频繁出现的生面孔、周明远突然推迟的会面……这些事像散落的珠子，隐隐串成一条让她不安的线。
她走到图书馆门口，正准备给周明远发消息确认时间，手机却先亮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导师。”
林岚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在她脸上，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她回头望向图书馆二楼的地方文献区，那个黑衣服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栏杆边，正隔着人群往门口看，深灰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蛰伏在暗处的狼。
她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出图书馆，沿着香樟树荫下的小路往古籍修复室走。帆布包里的笔记本硌着腰侧，里面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曾祖父在日记里写：“海眼异动时，必有外人寻来，其心不正，见光则乱。”
“外人”……难道就是指刚才那样的人？
古籍修复室藏在图书馆西侧的一栋老楼里，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门口挂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牌子。林岚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糨糊、墨香和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里很暗，只有几盏台灯亮着，照在靠墙的长桌上，上面摊着几本线装书，书页边缘已经泛黄发脆。
“周老师？”林岚试探着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她走到长桌前，看见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南海郡水经注》，书页上用红笔圈出了一段话：“南海之滨有湾，水深千尺，底有石，状如泪，触之则潮逆，月满则光出。”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是周明远的字迹：“此处与你日记所述吻合，速查‘石泪’相关记载。”
林岚的心沉了下去。周明远明明说要推迟，却提前把资料放在了这里，还特意标出关键内容——这不像要“推迟”的样子，倒像是在……刻意引导她看这些？
这时，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门锁被转动的声音。林岚猛地回头，看见那个黑衣服男人站在门口，鸭舌帽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折叠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你怎么进来的？”林岚的声音发颤，手悄悄摸向身后的书架，指尖碰到一根用来压书的铜镇纸。
男人没回答，一步步逼近，深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照片呢？”
“什么照片？”林岚握紧了铜镇纸，后背已经抵住了书架，退无可退。
“别装了。”男人冷笑一声，“民国二十三年，沉船湾，你曾祖父和‘海眼守者’的合影。那照片背面是不是写着‘水眼在东，石在船底’？”
林岚浑身一震。他竟然知道照片背面的字？难道他看过那张照片？还是……他早就知道照片的存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找那张照片？”
男人停下脚步，刀尖指向桌上的《南海郡水经注》：“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里的东西，还有这本书里的记载，都很危险。把照片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安全离开。”
“危险？”林岚想起曾祖父日记里的话，想起那个蓝色光团的梦，想起海雾里的诡异船只，“是你们让它变得危险的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小姑娘，有些事不是你能掺和的。水天石……哦不，你们叫它‘海眼’，不是你们这种普通人能碰的。”
“水天石？”林岚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那是什么？和海眼有关？”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的多。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猛地扑过来，林岚下意识地举起铜镇纸砸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捏得她骨头生疼，折叠刀的刀尖离她的脸只有几厘米远。
“把照片交出来！”他低吼道，呼吸里的消毒水味更浓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推开，周明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拐杖——他平时从不拄拐杖，此刻却紧紧攥着，杖头在地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
“放开她。”周明远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眼镜反射着台灯的光，看不清眼神。
男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出现，愣了一下。周明远趁机上前一步，拐杖猛地戳向他的膝盖。男人痛呼一声，手一松，林岚趁机挣脱出来，踉跄着退到周明远身后。
“守护者？”男人捂着膝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狠厉，“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你们的人。”
周明远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拐杖，杖头的金属部分在光线下闪了闪，像是某种特殊的装置。“黑石的人，敢闯南海大学，胆子不小。”
“黑石？”林岚愣住了，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听过——是新闻里偶尔提到的那个跨国能源集团，据说在南海一带做过不少勘探项目。
男人啐了一口，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在周明远和林岚之间转了一圈：“既然你们人多，我今天先撤。但林小姐，”他看向林岚，眼神像毒蛇，“那张照片，还有你身上的东西，我们迟早会拿到。”
说完，他转身从窗户翻了出去，动作快得像只猫，很快就消失在爬山虎的阴影里。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林岚急促的呼吸声。周明远放下拐杖，走到窗边看了看，确认人已经走远，才转过身，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周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岚的声音还在发颤，“黑石集团？守护者？水天石……这些和曾祖父的日记，和我做的梦，有什么关系？”
周明远沉默了片刻，重新戴上眼镜，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林岚，有些事，本来不该让你卷进来的。但现在看来，躲不过去了。”他指了指桌上的《南海郡水经注》，“你曾祖父日记里的‘海眼’，就是水天石。而你，可能是这一代唯一能感知到它的人。”
林岚看着桌上的古籍，又摸了摸裤兜里的照片，忽然觉得手心发烫。那个在海雾里救下她的蓝色光团，爷爷说过的祖传玉佩，还有刚才那个男人提到的“你身上的东西”……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碰撞，渐渐拼凑出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轮廓。
“那他们……黑石集团，想要水天石做什么？”
周明远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压得很低：“他们想要的，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