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海雾中阴影
《水之回响》
第四章 海雾中的阴影
探照灯的光柱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咬着“福顺号”的船身。林岚下意识地往船舱里缩了缩，手紧紧攥着胸前的玉佩，冰凉的玉石此刻却烫得惊人，仿佛在预警着迫近的危险。
“赵伯，怎么办？”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赵伯却异常镇定，他迅速关掉了船上的渔灯，只留下驾驶舱里一盏微弱的仪表灯。“别慌，”他压低声音，转动方向盘，让渔船慢慢往一片暗礁区靠去，“他们的船大，进不来这片礁盘，咱们先躲躲。”
马达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模糊的说话声，像是有人在用对讲机喊话。林岚屏住呼吸，透过船舷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两艘快艇上各站着三四个人，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手里拿着类似探测仪的设备，其中一个人举着望远镜，正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
“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林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坐稳了！”赵伯猛地一打方向盘，渔船“吱呀”一声，擦着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拐了个弯，冲进一片更密集的礁盘区。船身剧烈摇晃，林岚踉跄着抓住旁边的栏杆，才没被甩出去。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快艇撞上了暗礁，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叫喊声。赵伯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群外乡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海。”
渔船在礁盘里穿梭，像一条灵活的鱼。林岚看着赵伯熟练地避开那些隐藏在水下的暗礁，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原来他说的“熟悉水路”不是空话，这片看似凶险的海域，在他眼里就像自家后院一样清楚。
“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林岚忍不住问，“我们又没做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赵伯的声音沉了下来，“张教授说过，黑石集团的人一直在找海眼的线索，肯定早就盯上了码头，我们一出海，就被他们跟上了。”他顿了顿，看向林岚，“更重要的是，他们可能察觉到了海眼的能量，知道有人在这儿。”
林岚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玉佩，蓝光已经渐渐褪去，只剩下温润的触感。刚才那股和海眼相连的感觉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
“海眼的光……好像暗下去了。”她轻声说。
赵伯抬头看了看海面，原本泛着蓝光的水域此刻又恢复了漆黑，只有月光洒在水面上，泛着冷冷的银辉。“是被他们的设备干扰了，”他皱着眉，“那些人带的东西能扰乱能量场，再这样下去，海眼会不稳定的。”
渔船慢慢驶出礁盘区，赵伯把船停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关掉了马达。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船板的声音，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快艇引擎声，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低吼。
“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岚问。
“等。”赵伯从船舱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倒了杯热水递给她，“他们进不来礁盘，肯定会在外面守着。等下半夜雾起来了，咱们再绕出去。”
林岚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流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些寒意。她靠在船舷上，望着漆黑的海面，心里乱糟糟的。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揭开秘密的“月圆之约”，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紧张的对峙。那些黑石集团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们的设备真的能伤害到海眼吗？
“赵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您见过海眼不稳定的样子吗？会……会发生什么？”
赵伯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候还没解放，有艘外国货轮在沉船湾附近炸鱼，结果把海眼惊动了。那天晚上，好好的天气突然起了大浪，十好几艘渔船都翻了，码头边的房子被淹了一半……”他叹了口气，“老辈人说，海眼是南海的‘心’，心乱了，这一片海就都不得安宁。”
林岚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太爷爷日记里写的“若失，则海啸至”，原来不是夸张的警告，而是真的可能发生的灾难。
就在这时，一阵潮湿的冷风从海面吹过来，带着浓重的水汽。林岚抬头一看，只见远处的海面上慢慢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像轻纱一样，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飘过来。
“雾来了。”赵伯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天助我们。”
雾气越来越浓，很快就笼罩了整个海面，能见度变得极低，只能看到几米外的地方，远处的快艇引擎声也变得模糊起来，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
赵伯重新发动马达，渔船像幽灵一样，在浓雾中缓缓穿行。他凭着多年的经验辨别方向，避开可能存在的暗礁。林岚站在船头，帮他看着前方的水域，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却不敢打开，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着雾气中隐约出现的黑影——那是露出水面的礁石，或是沉在水下的沉船残骸。
“小心左边，有块‘鬼头礁’！”赵伯突然喊道。
林岚连忙往左看去，雾气中果然隐约露出一个狰狞的礁石轮廓，形状像个龇牙咧嘴的鬼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栏杆，看着渔船擦着礁石边缘驶了过去，船身离礁石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吓得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以前有艘走私船在这儿触礁，船上的人没一个活下来，”赵伯一边掌舵一边说，“从那以后，渔民就叫它‘鬼头礁’，晚上没人敢靠近。”
林岚看着那渐渐消失在雾中的礁石，心里有点发毛。这片海藏着太多秘密，也藏着太多危险。
渔船在浓雾中行驶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赵伯突然放慢了速度，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好像有点不对劲，”他皱着眉，“这雾太静了。”
林岚也觉得有些奇怪。刚才还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现在却安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渔船的马达在雾气中发出单调的“突突”声，显得格外突兀。
“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你听，”赵伯示意她安静，“没有海浪声了。”
林岚屏住呼吸，仔细一听，果然，原本应该有的海浪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周围的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就算是在风平浪静的夜晚，海面也会有轻微的起伏。
“这是……怎么回事？”林岚的声音有些发颤。
赵伯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拿起船桨，往水里插了一下，又拔了出来，桨叶上干干净净，没有带起一点海水。“不对劲，我们好像……不在海面上了。”
林岚吓了一跳，低头看向船底，渔船明明还浮在水面上，可水面却平静得诡异，像一块黑色的玻璃。她伸手想去碰一下水面，却被赵伯拦住了。
“别碰！”赵伯的声音很严肃，“这雾有问题，可能是海眼的能量被干扰后形成的‘幻境’。”
“幻境？”
“老辈人说过，海眼能量不稳的时候，会生出‘迷雾幻境’，让人分不清方向，甚至会看到心里最害怕的东西。”赵伯握紧了方向盘，“我们得赶紧出去，不然会被困在这里。”
他加大油门，渔船加速往前冲去。可雾气像是无穷无尽，无论往哪个方向开，周围的景象都一模一样，全是白茫茫的雾和漆黑平静的水面。
就在这时，林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母亲李慧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岚岚，你快回来！别去那片海！太危险了！”
林岚猛地回头，雾气中隐约出现了母亲的身影，穿着她平时那件蓝色的围裙，头发有些凌乱，正朝着她挥手，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惧。“妈？”她下意识地想跑过去，却被赵伯一把拉住。
“别去！是幻觉！”赵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幻境在勾你的心！”
林岚这才反应过来，母亲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她用力眨了眨眼，再看向刚才那个方向，雾气中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她的心跳得厉害，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还有更厉害的，”赵伯的声音有些发紧，“集中精神，别被迷惑了。”
果然，没过多久，雾气中又出现了别的声音和影像。有太爷爷林守义的身影，站在摇晃的渔船上，对着她喊：“丫头，快回去！这责任太重，你扛不起！”还有些模糊的人影在雾中挣扎，像是溺水的人，伸出手向她求救，嘴里发出凄厉的哭喊……
林岚紧紧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像针一样钻进她的脑子里。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胃里也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想想你的玉佩！”赵伯突然喊道，“用它稳住心神！”
林岚猛地想起胸前的玉佩，连忙用手握住。冰凉的玉石贴着掌心，那股熟悉的温润感慢慢传来，像一股清泉，浇灭了心里的慌乱。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听那些声音，不去看那些影像，只专注于掌心的触感。
渐渐地，那些声音和影像都模糊了下去，周围的雾气似乎也淡了一些。林岚睁开眼，看到赵伯正满头大汗地握着方向盘，船身还在轻微地摇晃，但周围的海浪声已经隐约能听到了。
“快出来了！”赵伯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坚持住！”
渔船又往前行驶了大约十几分钟，突然，前方的雾气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外面漆黑的海面和明亮的月光。海浪声清晰地传来，带着熟悉的节奏，船底的水面也恢复了正常的起伏。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林岚激动地喊道。
赵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船停了下来，靠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吓死我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多少年没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幻境了，看来海眼是真的被惹急了。”
林岚也瘫坐在船板上，浑身发软，刚才的幻境虽然是假的，却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她抬头看向远处，雾气已经渐渐散去，那两艘快艇早就不见了踪影，大概是找不到他们，已经离开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她问。
“回码头，”赵伯说，“今晚不能再待了，海眼不稳定，那些人也可能还在附近。等明天跟张教授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林岚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他们虽然摆脱了黑石集团的人，也冲出了幻境，但海眼的能量已经被干扰，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渔船调转方向，朝着码头的方向驶去。月光洒在海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平静。可林岚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低头看着胸前的玉佩，在月光下，玉石内部似乎有微弱的蓝光在缓缓流动，像一条沉睡的小鱼。她能感觉到，海眼的“心跳”变得有些急促，像是在不安地等待着什么。
而那海雾中的阴影，无论是黑石集团的人，还是幻境中的幻象，都像是一个警告，提醒着她这场守护之路，远比她想象的要艰难和危险。
回到渔港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赵伯把船停好，叮嘱林岚：“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等我跟张教授联系好了，再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办。”
“谢谢您，赵伯。”林岚真心实意地说，如果不是他，自己今晚恐怕早就被困在雾里，或者被黑石集团的人抓住了。
“谢啥，”赵伯摆摆手，“都是为了守着这片海。快回去吧，你妈该担心了。”
林岚点点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清晨的海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让她清醒了许多。她抬头看向东边的天空，太阳正慢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海面，把昨晚的黑暗和恐惧都驱散了不少。
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海雾中的阴影并没有真正消失，它们只是潜伏在更深的地方，等待着下一个月圆之夜，或者某个不期而遇的时刻，再次出现。
而她，必须做好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