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凌晨一点的技术部还亮着半排灯，吒儿揉着酸胀的颈椎从渲染界面退出来，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成01:07。对抗赛的战术复盘刚收尾，项目组的人早就走空了，只剩下他桌上的键盘还残留着余温。
“得亏敖玥那家伙没揪着参数不放，不然今晚别想碰游戏。”他嘀咕着点开游戏图标，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没进训练模式，反而点了匹配——连续熬了三天，他急需一局无关输赢的对局松快松快。
加载界面弹出，他随手选了吕布，刚戴好听筒，就听见队友频道里传来一道熟悉又刻意压低的女声：“一楼选吕布？这英雄后期没闪现就是活靶子，别坑啊。”
吒儿指尖一顿，差点把刚插上的充电线碰掉。这语气，除了敖玥还有谁？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变声期似的沙哑嗓开口：“呵，说不定是你跟不上我的节奏，辅助选个软辅别送人头就行。”
耳机里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冷笑：“哪吒？是你吧？除了你没人用吕布还敢这么嚣张。”
吒儿没藏着掖着，调回原音：“哟，敖总这么晚还不睡，是甲方的活儿太少，还是闲得慌来匹配局当裁判？”说话间游戏开始，他操控着吕布往对抗路走，刚清完第一波兵，就看见自家辅助蔡文姬顶着“月下小锦鲤”的ID，一扭一扭地跟了过来。
“谁跟你似的，加班到半夜还摸鱼。”敖玥的声音带着点键盘敲击声，“我是看沈然说你今晚通宵，过来监督你别打游戏耽误明天改渲染图。”蔡文姬往他脚边放了个治疗，刚好挡住对面李信的普攻，“小心点，这李信的走位看着像个老手。”
吒儿挑眉，一刀劈掉河蟹：“怎么，敖总这是改行做游戏教练了？当年是谁玩辅助，把治疗全给自己的？”他说着往前压了两步，二技能吸住李信，配合普攻打出被动，“不过谢了。”
“少来，我是怕你死太快，连累我掉星。”敖玥嘴硬道，蔡文姬却很诚实地跟着他的脚步，连技能都放得恰到好处，“对了，你下午标错的那个光影参数，我让助理改了，明天不用你重签。”
吒儿的动作顿了顿，耳机里传来她轻咳一声的声音，像是在掩饰什么。“算你有点良心。”他说着，闪现接大招，精准框住李信和赶来支援的打野，“帮我挡一下技能！”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敖玥的声音里带着点急，蔡文姬立刻往他身前一挡，硬生生扛下打野的惩戒，“你行不行啊，大招放早了！”
“要你管。”吒儿嘴上怼着，手里的操作却没停，一刀收下双杀，“看见没，这叫技术。”
“臭屁。”敖玥吐槽着，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当年你玩吕布被人机单杀三次，还嘴硬说故意让着电脑，忘了？”
这话戳中了吒儿的黑历史，他脸一热：“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要不是你在旁边瞎指挥，我能输？”他清完线往中路支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匹配？沈然出卖我？”
“他敢。”敖玥的声音轻了些，“我刚加完班，路过技术部看见你灯还亮着，猜你肯定在玩游戏。”蔡文姬跟着他蹲进草丛，“小心，对面法师过来了。”
吒儿心里莫名一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她突然喊：“快撤！你没血了！”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吕布被法师的技能命中，血量瞬间见底。“啧，手速还是这么慢。”敖玥的调侃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心，“复活后别冲那么猛，我没蓝给你加血了。”
“知道了，敖教练。”吒儿笑着应下，复活后乖乖守在塔下清线。耳机里没了她的唠叨，反而多了点敲击键盘的轻响，像是她在处理工作。“还没忙完？”他忍不住问。
“剩最后一点方案，明天要给老板看。”敖玥的声音带着点疲惫，“你也别熬太久，渲染图明天一早要给文史顾问审核，别到时候没精神出错。”
吒儿看着屏幕上蔡文姬笨拙地帮他探视野，突然觉得这局匹配比赢了对抗赛还舒坦。“放心，错不了。”他操控着吕布再次冲上前，大招精准命中对方后排，“赢了这局就睡，要不要带你躺赢？”
“谁要你带。”敖玥哼了一声，蔡文姬却欢快地在他身边转圈，“不过……赢了请我喝楼下的豆浆，要甜的，加两勺糖。”
吒儿愣了愣，随即笑出声：“行，加三勺都行。”他看着屏幕上“胜利”的字样跳出来，耳机里传来她轻快的笑声，窗外的夜色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挂了游戏语音，他刚要关电脑，微信就弹出敖玥的消息，是张截图——当年他玩吕布被人机单杀的战绩，后面跟着个吐舌头的表情包。
吒儿笑着回了个“等着，明天豆浆加辣椒”，起身关了灯。走廊里的感应灯亮起，映着他嘴角的笑意，连加班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敖玥把最后一页项目方案保存好时，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刚过两点。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洒在键盘上，她揉着酸胀的手腕点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刚才和吒儿的游戏聊天界面——他最后发来的“豆浆加辣椒”后面，跟着个歪脑袋的莲花表情包，幼稚得让人发笑。
指尖无意识划过屏幕，不知怎么就点开了微博。编辑框弹出来的瞬间，她脑子里突然闪过刚才匹配局里的画面：哪吒操控的吕布明明没血了还硬冲，被对面法师秒掉后，耳机里传来他含糊的“失误失误”，语气里那点小窘迫，和白天会议室里一本正经谈参数的样子判若两人。
“笨死了。”敖玥对着屏幕撇撇嘴，指尖飞快敲起来：“深夜匹配遇到个活宝吕布，操作菜还爱冲，活生生把优势浪没了[白眼]”
敲完又觉得不够解气，想起他下午故意拿“蛋仔掉沟”的事挤兑自己，她咬着唇补充：“关键这人还特臭屁，赢了双杀就嘚瑟，不知道的还以为拿了世界冠军呢。”
编辑框里的文字越堆越长，她盯着“臭屁吕布”几个字，突然觉得不够精准。白天在茶水间他明明看见自己额头红了，却只递来片创可贴，连句像样的关心都没有；刚才游戏里明明听出她声音累了，也没多问一句，真是块捂不热的木头。
念头一转，她干脆删掉前面的话，重新敲：“对面有个哪吒，笨哪吒！说的就是你！”顿了顿，又加上两句：“木头！烂木头！”
打下这几个字，她自己先笑出了声，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个更“狠”的：“还是只癞蛤蟆，就会嘴硬！”
发出去前，她突然想起哪吒关注了自己的微博，上次沈然还说看见他点赞了自己发的项目宣传图。要是被他看见这条吐槽，指不定明天又要在办公室跟自己拌嘴，说不准还会拿“癞蛤蟆”的梗调侃半个月。
“可不能让他看见。”敖玥皱着眉点开设置，在“屏蔽用户”里输入了吒儿的微博ID——那个带着“莲花”前缀的账号，还是当年她帮他注册的。确认屏蔽成功后，她又觉得不够，干脆点开相册，翻出下午偷偷存的、吒儿签字时画的歪扭莲花表情包截图，用修图软件在旁边加了个吐舌头的小人，配文“笨哪吒专属表情包”，一并附在了微博后面。
检查了三遍，确认屏蔽名单里有他，文案里没露任何破绽，她才点了“发送”。看着屏幕上弹出的“发布成功”提示，她长舒一口气，像完成了什么秘密任务。
刚把手机扔到一边，微信突然震了震，是吒儿发来的消息：“刚看你微博更新了？怎么点不开？”
敖玥心里一慌，随即镇定下来，回复得理直气壮：“哦，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吐槽甲方老板呢，怕被认出来。”
那边沉默了几秒，回了个“哦”，后面跟着个疑惑的莲花表情。
敖玥盯着那个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手指在屏幕上敲：“赶紧睡，明天还要喝加辣椒的豆浆，别起晚了。”
发完她把手机调成静音，往床上一躺，月光刚好照在她带笑的脸上。窗外的夜色静悄悄的，只有手机屏幕暗下去前，那条屏蔽了某人的微博下面，刚弹出沈然的评论：“玥姐，你说的这哪吒，是不是我们公司那个啊[吃瓜]”
敖玥刚合上眼没十分钟，手机就开始在床头柜上震动个不停，震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她迷迷糊糊摸过手机，解锁屏幕的瞬间，微信消息提示直接刷到了99+，最上面一条是沈然发来的语音，语气急得快破音：“玥姐！你微博炸了！赶紧看看评论区！”
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没了睡意，点开微博时手都在抖。那条吐槽“笨哪吒”的微博下面，评论数已经从刚才的个位数飙到了三千多，点赞更是破了万。置顶的热评来自沈然，还带着个惊恐的表情包：“玥姐！你忘了关同事可见！我们全公司都看见啦！”
敖玥猛地坐起身，盯着屏幕上的“可见范围”——果然，她刚才手忙脚乱屏蔽哪吒，竟顺手点了“仅同事及关注者可见”，陈塘关公司大半个技术部都关注了她的微博，这下算是彻底暴露了。
往下翻，评论区早已成了大型破案现场。技术组长的评论被顶得老高：“‘对面有个哪吒’‘笨哪吒’，这说的不是他是谁？昨天半夜他还在群里说匹配遇到个菜辅助，合着是你们俩互啄啊[笑哭]”
下面跟着一串技术部同事的跟评：
- “破案了！他昨天玩的就是吕布，还在工位上喊‘这辅助怎么回事’，合着辅助是敖总！”
- “‘木头’‘烂木头’，这形容也太精准了吧！上次吒儿跟敖总对接参数，人家敖总额头撞红了，他就递个创可贴，可不是木头嘛！”
- “等等，敖总还P了哪吒的莲花表情包！那个歪歪扭扭的莲花，就是他签字时画的那个吧！”
更离谱的是，有人把上次茶水间两人互怼的照片翻了出来——不知是谁偷拍的，照片里敖玥拿着文件夹敲吒儿的背，哪吒举着三明治躲，两人脸上都带着笑。配文是：“原来这俩早就‘打情骂俏’了，我们还傻呵呵当吃瓜群众[doge]”
敖玥的脸瞬间烧得滚烫，正想删微博，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评论，来自秦蓝：“@哪吒（带莲花的那个） 哪吒，你看看人家敖总对你的‘爱称’，还不赶紧去买豆浆赔罪？记得加三勺糖。”
这条评论刚出来，下面立刻有人起哄：“秦哥别@了！哪吒被敖总屏蔽了，看不见！”“哈哈哈哈屏蔽了还被全公司围观，这波操作我给满分！”“哪吒要是知道自己被骂‘癞蛤蟆’，明天怕是要扛着吕布的方天画戟找敖总理论！”
就在敖玥手忙脚乱想改可见范围时，微信又响了，这次是哪吒发来的，只有一张截图——是沈然私发给他的微博评论区截图，最上面圈着“笨哪吒 木头 烂木头 癞蛤蟆”几个字，后面跟着个磨牙的表情：“敖玥，你给我解释解释，谁是癞蛤蟆？”
敖玥看着屏幕，又气又笑，手指飞快敲回复：“谁承认说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刚发出去，就看见哪吒秒回：“全公司都认出来了，你还嘴硬？等着，明天豆浆不加糖，加辣椒，让你尝尝‘癞蛤蟆’的厉害。”
后面跟着个莲花表情包，正是她P的那个歪扭版本，只是被他加了个叉腰的动作。
敖玥盯着表情包笑出声，随手翻了翻评论区，已经有人开始赌“两人什么时候复合”，甚至还有人扒出了当年他们一起玩蛋仔的截图。她叹了口气，干脆不删微博了，反而编辑了一条新评论置顶：“都别猜了，就是吐槽个路人，再瞎传扣你们项目奖金[微笑]”
评论刚发出去，下面立刻有人接茬：“收到敖总！但我们还是想知道，豆浆加三勺糖吗？[吃瓜]”
敖玥没再回复，放下手机时嘴角还扬着。窗外的月光刚好照进来，她摸了摸口袋里昨天吒儿给的奶糖，突然觉得明天的豆浆，加三勺糖好像也不错。
哪吒刚推开公司大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往常热闹的前台没人说话，两个小姑娘低着头假装整理文件，眼角却一个劲往他身上瞟，见他看过去，又赶紧把头埋得更深。
“怎么回事？”他心里犯嘀咕，刚往技术部走，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声，压得极低却偏偏能飘进他耳朵里。
“来了来了！‘癞蛤蟆’本人来了！”
“别笑别笑，小心被他听见！你看他手里的豆浆，肯定是给敖总买的！”
“真加辣椒了？还是加三勺糖啊？我赌五块钱是糖！”
吒儿脚步一顿，攥着豆浆的手紧了紧。昨晚敖玥那条被全公司围观的微博，沈然早就连截图带评论区给他扒得明明白白，连“癞蛤蟆”这个称呼都被圈了三个红圈。他原本还想装不知道，现在看来，全公司怕是没人不知道他被敖玥冠上了“爱称”。
走进技术部，更夸张的场面在等着他。平时扎堆讨论代码的同事们瞬间散开，各自缩回工位，却都偷偷摸摸用电脑屏幕挡着，露出半张脸冲他挤眉弄眼。
哪吒刚走到自己座位旁，技术组长就端着保温杯凑过来，假装看他桌上的文件，声音压得像特务接头：“哪吒啊，昨晚睡得好吗？那个……豆浆买了？”
“嗯。”哪吒面无表情地应着，眼角余光瞥见好几个人偷偷举着手机拍他，“组长，你杯子里的水洒了。”
技术组长慌忙回头看，发现被骗后嘿嘿一笑：“这不关心你嘛。那个‘癞蛤蟆’……啊不，微博那事儿，你别往心里去，敖总肯定是喜欢你才这么说。”
这话刚落，旁边工位的小年轻赶紧接茬，声音却抖得厉害：“对！吒哥，这叫打是亲骂是爱！我们都懂！”
“懂什么懂？”哪吒瞥了他一眼，故意把声音拔高，“再瞎议论扣奖金，昨天渲染图出错的是谁，我还没说呢。”
小年轻瞬间噤声，缩回头去假装敲代码，却忍不住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个“嗑到了”的眼神。
这时秦蓝端着早餐走进来，看见这阵仗，笑得直拍大腿：“吒哥，你可算来了！昨晚敖总屏蔽你，结果被全公司围观，这事儿能在公司笑一年！”
他这话一出，原本安静的技术部立刻响起压抑的憋笑声，有人忍不住喊：“吒哥，赶紧去找敖总赔罪啊！别让‘木头’的称号坐实了！”
“就是啊！豆浆记得加三勺糖，敖总喜欢甜的！”
哪吒被吵得头疼，抓起桌上的豆浆就往会议室走——敖玥早上要开项目会，肯定在里面。路过茶水间时，刚好碰见两个行政部的女生，看见他立刻捂住嘴，等他走过去，身后立刻传来清晰的议论：
“他手里真的是豆浆！看包装就是敖总喜欢的那家！”
“肯定是加了糖！你看他那表情，明明就是紧张了！”
“我赌他们今天就复合！晚上请客！”
哪吒脚步没停，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他捏了捏温热的豆浆杯，想起昨晚敖玥嘴硬的样子，又想起评论区里全公司的起哄，突然觉得被叫做“癞蛤蟆”，好像也没那么生气。
走到会议室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敖玥正低头看文件，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他手里的豆浆，耳尖瞬间红了。
门外的议论声还隐约飘进来：“快看！进去了！有戏！”
哪吒关上门，把豆浆往她面前一放，故意板着脸：“敖总，你的豆浆，没加辣椒，加了三勺糖。还有，谁是癞蛤蟆？你给我说说。”
敖玥看着豆浆，又瞥了眼门口，脸上又红又烫，却依旧嘴硬：“谁要喝你的豆浆……还有，我说的是路人。”
两人的对话刚开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哦——”，吓得敖玥差点把文件掉在地上。吒儿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