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篮球赛的硝烟并未完全散去。
高二年级组的比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杨梓程作为校队主力，自然是焦点人物。
李洧一虽然球技不如杨梓程那般耀眼，但他凭借出色的身体协调性和这段时间的刻苦练习，也与其他人不分伯仲。
今天的对手实力强劲，场上对抗异常激烈。
杨梓程打得格外投入，甚至可以说……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狠劲。
他目光锐利，动作迅捷，每一次突破都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而他的目光，似乎总有意无意地锁定在李洧一身上。
李洧一打得同样专注。
他步伐灵活，传球精准，几次漂亮的配合引得场边阵阵喝彩。
然而，当他和杨梓程在篮下卡位争抢篮板时，那种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大。
一次激烈的身体对抗后，李洧一为了救一个即将出界的球，整个人飞扑出去，重重摔在地板上。
混乱中，似乎有人影也踉跄了一下，但李洧一落地的瞬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了一下，剧痛瞬间袭来！
他闷哼一声，左手下意识地护住右手腕，脸色瞬间煞白。
裁判吹停了比赛，队友们围了上来。
“洧一！没事吧？”
“手腕！好像撞到了！”
李洧一咬着牙，额头上渗出冷汗，勉强摇了摇头：
“没事…可能扭了一下。”
他尝试活动手腕，钻心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杨梓程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潮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
他看着李洧一痛苦的表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伸出手：
“能起来吗？”
李洧一避开了他的手，用左手撑着地板，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杨梓程，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说：
“没事。”
然后便示意队友扶他去场边。
校医简单检查后，建议他立刻去医务室做进一步处理。
李洧一没有坚持，在队友的陪同下离开了球场。
离开前，他下意识地朝教室的方向望了一眼，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下午的课程已经开始，你坐在教室里，心思却有些飘忽。
窗外似乎传来过一阵短暂的喧哗，但很快又平息了。
你并没有在意，只当是球赛还在继续。
直到物理老师走进教室，你习惯性地看向李洧一的位置——空着。
心，猛地一沉。
一种莫名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你。
他答应过的！他答应过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他！难道……难道他又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让你几乎喘不过气。
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的，他答应过的，他不一样了……
班主任在课间进来开了一个简短的班会，强调了比赛期间的安全问题：
“……比赛固然重要，但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大家运动时一定要注意自我保护，量力而行！受伤了要及时报告，不要硬撑！”
班主任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你心上。
受伤？李洧一……他受伤了？
下课铃声一响，你几乎是立刻冲到杨梓程座位旁，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和一丝颤抖：
“杨梓程！李洧一呢？他下午怎么没来上课？他是不是受伤了？”
杨梓程正和旁边的人说笑，听到你的质问，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抬起头看你，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还有一丝……被你如此急切地关心李洧一而引发的、微妙的酸涩。
“他啊，”
杨梓程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刻意的不耐烦，
“打球太拼了呗，跟人撞了一下，手腕好像扭了。啧，太弱了，这点对抗都受不了，去校医室了。”
他故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眼神却紧紧盯着你的反应。
“校医室……”
你喃喃道，根本没在意他后面那句带着刺的话，转身就朝门外跑去。
杨梓程看着你毫不犹豫奔向李洧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更加强烈了。
明明他现在更喜欢李陌，明明知道李洧一的心思。
可看到你为了李洧一如此焦急地质问他，甚至忽略了他话里的刺，他还是感到一阵憋闷和不爽。
他想对你好，像以前那样，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气喘吁吁地跑到校医室门口，门虚掩着。
你停下脚步，平复了一下呼吸，轻轻推开门。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李洧一正坐在靠窗的病床边，微微低着头。
他脱掉了球衣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色运动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宽阔的肩膀。
阳光勾勒着他清俊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下颌线清晰而有力。
额前细碎的刘海被汗水微微打湿，随意地垂落，遮住了一点眉峰。
他正专注地看着校医给他处理右手腕，那里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白色绷带。
除了手腕，他的左胳膊肘和膝盖处也有几处明显的擦伤，渗着血丝，沾着灰尘，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脖颈滑落，没入背心的领口。
即使带着伤，即使有些狼狈，此刻在金色的阳光里，他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沉静而坚韧的气质，像一棵经历过风雨却依旧挺拔的松树。
这画面，猝不及防地撞进你的眼帘，让你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你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他沐浴在阳光中的侧影，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夜晚，他紧紧抱着你，下巴搁在你肩膀，低声说“你最漂亮”的画面……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蓝蓝？”
李洧一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视线，抬起头来。
阳光落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像揉碎了星辰。
他看到是你，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种温软的、带着暖意的光芒取代。
他微微勾起唇角，声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来了？”
你这才回过神，有些慌乱地走进去，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责备，却掩不住浓浓的担忧：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打球那么拼干嘛？班主任都说了安全第一！”
你走到床边，看着他手腕上厚厚的绷带和胳膊上的擦伤，眉头紧紧皱起，
“疼不疼啊？”
李洧一看着你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写满关切的眼睛，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暖流。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温和：
“还好，不疼。别担心。”
他的目光落在你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近乎贪婪的凝视。
你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因为担忧而微微蹙起的秀眉，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这一切都让他移不开眼。
校医处理好伤口，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医务室里只剩下你们两人。
“医生怎么说？严重吗？”你紧张地问。
“手腕扭伤，有点肿，需要固定几天。其他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李洧一解释道，看着你依旧担忧的样子，忍不住又补充道，
“真的没事。”
你看着他平静温和的眼神，心里的石头才稍稍落地。
这时，你才注意到他胳膊上的擦伤还没处理干净。
“你等等。”
你转身去校医的桌子上找到消毒棉签和碘伏，小心翼翼地坐到他旁边，
“胳膊上的伤也要处理一下，不然会感染的。”
你低着头，用棉签蘸了碘伏，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他胳膊肘上的伤口。
你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李洧一安静地看着你专注的侧脸。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鼻尖因为认真而微微皱起，粉嫩的唇瓣紧抿着……他看得有些出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好了。”
你处理好伤口，松了口气，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那目光里翻涌着你看不懂的、浓烈而克制的情绪，让你的心跳再次加速。
“谢…谢谢。”
李洧一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放学后，你坚持要陪李洧一去附近的医院拍片检查，确认骨头没事才放心。
医生给他的手腕打上了石膏，叮嘱他需要静养几周。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晚。
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
“我送你回家吧。”
你看着李洧一打着石膏的右手，还有胳膊腿上的伤，实在不放心。
李洧一犹豫了一下，看着你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好。”
他报了一个地址，离学校不算太远。
你们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晚风吹拂，带着初秋的凉意。
你刻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着他的步调。
他左手拎着装着药和病历的袋子，右手臂僵硬地垂着。
“那个…今天比赛…”
你犹豫着开口，
“杨梓程他…”
“没事。”
李洧一打断你，声音平静，
“打球嘛，碰撞难免的。”
他不想你多想，更不想你因为杨梓程而困扰。
他知道杨梓程的心思，也明白杨梓程今天在球场上的针对，但他选择了沉默。
有些事，他不想让你知道。
你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却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既然他不想说，你也不再追问。
很快，你们来到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区。
李洧一带着你走进一栋单元楼，按下了电梯。
“到了。”
他停在五楼的一扇门前，掏出钥匙。这是他自己的家，是父母生前为他留下的地方。
你第一次来到他的家。
门打开，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但布置得简洁而温馨。
米色的墙壁，原木色的家具，客厅里有一张舒适的沙发和一张书桌，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书本和一台电脑。
窗台上养着几盆绿植，生机勃勃。一切都井井有条，透露出主人沉静的性格。
“你…一个人住？”
你有些惊讶地问。
“嗯。”
李洧一应了一声，侧身让你进来，
“我爸妈生前留下的。进来坐吧，别客气。”
你换了拖鞋，走进这个属于李洧一的小小空间。
这里没有姑姑家的压抑和冰冷，只有属于他自己的宁静和温暖。
你看着他熟练地用左手给你倒水，看着他有些笨拙地整理沙发让你坐，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一年，他经历了那么多，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安心停靠的地方。
“你…这里很好。”
你轻声说，环顾着这个小小的家。
李洧一站在你面前，背着光，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
他看着你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家，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里，是他努力争取来的避风港，也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港湾。
而现在，他最重要的人，第一次踏进了这里。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你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这一刻的宁静和温馨，仿佛冲淡了白日所有的伤痛和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