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六月的阳光带着灼人的热度，炙烤着校园的露天篮球场。
高一第二学期的篮球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今天是第一场比赛。
球场周围围满了兴奋的学生，加油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你手里握着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站在人群边缘，目光习惯性地在球场上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杨梓程穿着红色的7号球衣，在场上奔跑跳跃，动作矫健，阳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每一次漂亮的突破或投篮，都能引来场边女生们一阵阵尖叫。
以往这个时候，你都会在他中场休息或比赛结束后，第一时间跑过去，把水递给他。
而他，也总是会带着爽朗的笑容，自然地接过，拧开瓶盖仰头灌下，有时还会顺手揉揉你的头发说声“谢啦”。
今天也不例外。
中场哨声响起，球员们纷纷走向场边。
你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水瓶，准备像往常一样走过去。
然而，就在你迈开脚步的瞬间，你看到杨梓程的目光精准地越过人群，落在了球场另一侧。
李陌正安静地站在那里，手里也拿着一瓶水。
杨梓程脸上瞬间绽放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径直朝着李陌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停在李陌面前，微微低头，笑着说了句什么，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接过了李陌递过来的那瓶水。
他甚至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侧头对李陌露出一个带着谢意和……某种你从未见过的温柔眼神。
你迈出的脚步僵在原地，像被钉在了滚烫的水泥地上。
手里那瓶原本冰凉的水，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手。
你默默地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将水瓶紧紧地藏在了身后，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这时，杨梓程似乎才注意到你的存在。
他拿着李陌给的水，目光扫过你，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阳光无害的笑容，甚至带着点熟稔的调侃，朝你走了过来。
“蓝蓝！”
他声音轻快，带着运动后的微喘，
“你也来给我送水呀？”
他停在离你一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你藏在身后的手上，嘴角勾起，很自然地朝你伸出了手，仿佛在等待你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把水递给他。
你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又抬眼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依旧安静站着的李陌。
李陌的目光也淡淡地扫了过来，平静无波，却让你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你想点头，喉咙却像被堵住；你想摇头，却又觉得太过刻意和难堪。
最终，你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手中的塑料水瓶被你无意识地捏紧，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在喧嚣的球场边显得格外刺耳。
“蓝蓝？”
杨梓程似乎有些不解，手还伸着，语气带着一丝询问。
“蓝蓝。”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身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你猛地抬头，是李洧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你身边，额头上也带着薄汗，呼吸有些急促，像是跑过来的。
他看也没看杨梓程伸出的手，目光直接落在你身上，眉头微蹙：
“我找你好久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你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有被解围的感激，有刚才目睹一切的委屈，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
“嗯…我们走吧。”
你只想立刻逃离这个难堪的地方。
“等等。”
李洧一却没有立刻动身，他看了一眼喧闹的球场，目光沉静
“我报了名，下一场有我的比赛。”
你愣住了，有些震惊地看向他：
“你…你比赛？”
印象中，初中的李洧一因为家庭变故和营养跟不上，体格一直偏瘦弱，体育课也总是沉默地站在角落，篮球这种对抗性强的运动更是从未见他碰过。
也可能…他其实会打？
只是那些年，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触碰这些属于青春的热血和汗水？
杨梓程也听到了，他收回手，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几步走到李洧一身旁，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搭在了李洧一的肩膀上，动作亲昵得像好兄弟，语气带着夸张的惊讶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试探：
“哟！李洧一！可以啊！一年不见，连篮球都会打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怎么样，一会儿上场切磋切磋？”
李洧一的身体在杨梓程手臂搭上来的瞬间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推开，但也没有回应杨梓程的“热情”。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你，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你看不懂的情绪，有期待，有紧张，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蓝蓝，”
李洧一无视了杨梓程的聒噪，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叫你的名字，目光紧紧锁住你，
“要不要等等我？要不要…看我比赛？”
你看着他专注的眼神，那里面盛满了某种你从未见过的、炽热的光芒。
你下意识地转过身，想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然而，就在你转身的瞬间，你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第一眼看向了旁边的杨梓程。
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你和李洧一，嘴角噙着一抹看好戏般的弧度。
那一刻，杨梓程那带着审视和玩味的眼神，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你心中刚刚升起的、对李洧一那份陌生期待的微弱火苗。
你想起杨梓程刚才走向李陌的毫不犹豫，想起他伸手向你要水时的理所当然，想起他此刻搭在李洧一肩上的那只手……
一种混杂着失望、疲惫和自我保护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你最终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决断：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你不再看任何人，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离开了喧嚣的球场。
李洧一的目光追随着你迅速消失的背影，眼神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郁。
他沉默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杨梓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拿了下去。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不再理会杨梓程脸上那瞬间凝固的错愕和随即浮现的更深的笑意。
径直走向场边放篮球的地方，拿起一个球，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开始沉默地练习投篮。
他的动作并不花哨，甚至带着点生涩，但每一次起跳、投篮都极其专注。
带着一股压抑的、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宣泄在篮球上的狠劲。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杨梓程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运动短裤的口袋里。
看着李洧一沉默而用力地拍打着篮球，看着他一次次起跳投篮时那专注到近乎执拗的侧脸，看着他因为没投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杨梓程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渐渐加深，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带着恶意的兴奋。
他好像，真的知道李洧一的秘密了。
那个秘密，就藏在李洧一看向谢蓝蓝时，那无法掩饰的、带着灼热温度的眼神里。
那个秘密，让这个曾经沉默隐忍的少年，即使明知会被拒绝，也要鼓起勇气发出邀请。
那个秘密，也让李洧一此刻所有的失落和沉默，都变成了指向同一个方向的箭头。
杨梓程轻笑一声，转身走向李陌的方向，心情似乎格外愉悦。
球场上的喧嚣仿佛成了背景音，一场无声的较量，在篮球撞击地面的沉闷回响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