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喝水。”

李洧一将水杯放在你面前的茶几上，动作因为左手的不便而显得有些迟缓。

他右臂打着石膏，僵硬地垂在身侧，左手腕处露出的皮肤上，碘伏消毒过的擦伤痕迹清晰可见。

“谢谢。”

你端起水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受伤的手腕上。

那厚厚的白色石膏，像一个沉重的枷锁，提醒着你下午球场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医生说要固定多久？”

你轻声问，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三到四周吧。”

李洧一在你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微微侧身，避免碰到打着石膏的右手。

他神情平静，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医生说骨头没事，主要是韧带需要时间恢复。”

“那这段时间怎么办？”

你放下水杯，眉头微蹙，

“写字、吃饭…都不方便吧？”

“还好，”

李洧一看着你担忧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慢慢来，总能习惯。吃饭可以用左手，写字…可能要麻烦一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茶几上散落的碘伏棉签上，

“就是这些擦伤，自己涂药有点麻烦。”

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他胳膊肘和膝盖上那些已经处理过但边缘还有些灰尘和血丝的擦伤。

几乎没有犹豫，你站起身：

“我来帮你。”

你重新拿起碘伏和棉签，走到他面前蹲下。

李洧一很配合地伸出手臂，将受伤的胳膊肘递到你面前。

这一次，距离更近了。

你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感受到他皮肤散发出的温热。

你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着碘伏，一点一点擦拭着他胳膊肘上细小的伤口。

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生怕弄疼了他。

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让你的心跳微微加速。

你能感觉到他落在你头顶的目光，专注而沉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

“疼吗？”

你轻声问，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不疼。”

李洧一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处理完胳膊肘的伤，你又小心地卷起他的裤腿，露出膝盖上的擦伤。

那里的伤口似乎更深一些，边缘有些红肿。

你更加小心地擦拭着，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李洧一安静地坐着，任由你摆弄。

他，垂眸看着你蹲在他脚边，乌黑的发顶对着他，心里某个角落柔软得一塌糊涂。

下午球场上被撞倒的疼痛，被杨梓程针对的憋闷，此刻都被眼前这份小心翼翼的温柔抚平了。

他甚至觉得，受这点伤，似乎…也值了。

“好了。”

你处理好最后一处伤口，松了口气，抬起头。

四目相对。

你蹲着，他坐着。你仰着头，他低着头。

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倒影。

你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你的影子，那里面翻涌着你看不懂的、浓烈而克制的情绪，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要将你吸进去。

你的脸颊瞬间染上红霞，像天边的晚霞晕染开来。

你慌忙移开视线，站起身，有些慌乱地收拾着桌上的药瓶和棉签：

“那个…伤口要保持干燥，别沾水…还有…石膏也要小心点…”

“嗯，知道了。”

李洧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目光依旧追随着你慌乱的身影。

就在这温馨又带着点暧昧的气氛中，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你和李洧一都愣了一下。

李洧一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意外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访。

他站起身，用左手有些别扭地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杨梓程和李陌。

杨梓程脸上带着他标志性的阳光笑容，手里拎着一个果篮。

李陌则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神情依旧清冷。

“嗨！李洧一！”

杨梓程的声音爽朗，

“听说你光荣负伤了？我和李陌来看看你！”

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往里走，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飞快地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

最终定格在站在沙发旁、手里还拿着碘伏瓶、脸颊微红的你身上。

杨梓程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那么零点一秒，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阴霾，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哟，蓝蓝也在啊？真巧！”

他走进来，将果篮放在茶几上，解释道：

“地址是问班主任要的，怕你一个人不方便。”

李陌也走了进来，对着李洧一微微点了点头：

“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李洧一打着石膏的手腕，又淡淡地看了你一眼，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谢谢。”

李洧一语气平淡，侧身让他们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他看向杨梓程，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

杨梓程放下果篮，目光再次落到你身上，带着点调侃：

“蓝蓝，你这是…在当护工呢？照顾得挺周到啊？”

他语气轻松，但话里的意味却让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碘伏瓶往身后藏了藏，脸颊更红了：

“我…我就是帮忙处理下擦伤…”

“哦~帮忙啊~”

杨梓程拖长了调子，笑容加深，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

“看来我们蓝蓝很会照顾人嘛。”

他这话像是夸你，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李洧一不动声色地走到你身边，微微侧身，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了你和杨梓程之间。

他看着杨梓程，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没事，蓝蓝在就好。”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示意味。

杨梓程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他看着李洧一护在你身前的姿态，看着你微红着脸站在李洧一身后的样子，心里那股憋闷的烦躁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努力压下什么情绪，然后转向李洧一，语气比刚才认真了几分：

“李洧一，今天下午场上…对不住啊。打球有点上头了，动作可能大了点。看你摔那一下挺重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来看看你。”

他这番话听起来带着歉意，眼神也显得诚恳，但那份“过意不去”里，似乎也掺杂着其他更复杂的情绪。

李洧一看着杨梓程，沉默了几秒。

他能感觉到杨梓程道歉里的那份不纯粹，那份潜藏的试探和因你而起的别扭。

但他最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打球碰撞难免的，我没事，谢谢关心。”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李陌似乎对这种微妙的氛围毫无所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她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窗台上的绿植上。

“咳，”

杨梓程清了清嗓子，似乎也觉得再待下去只会更尴尬，

“那…你好好休息，手腕别用力。陌陌，我们走吧？”

他看向李陌。

李陌点了点头，对李洧一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杨梓程又看了你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你读不懂的、混杂着不甘、失落和一丝未消的歉意的复杂情绪，最终也跟着李陌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但刚才那短暂的、带着火药味和复杂情绪的插曲，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留下了一圈圈涟漪。

你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

杨梓程最后那个眼神，让你有些莫名的不安。

而李洧一那句“蓝蓝在就好”，则像投入心湖的暖石，激起一阵阵带着甜意的波澜。

李洧一转过身，看着你微微出神的样子，低声问：

“吓到了？”

你回过神，摇摇头，脸颊还有些发烫：

“没…没有。”

你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你的身影，带着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刚才杨梓程和李陌的出现，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吹散了室内原本的暖意。

但此刻，当只剩下你们两人时，那份被短暂打断的、带着青涩悸动的温暖，似乎又悄然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让人心跳加速。

杨梓程的歉意虽然复杂，却也让你隐约感觉到，他并非全然不在乎，只是那份在乎，早已偏离了方向。

而李洧一的平静和那句宣告，则让你心中那份模糊的悸动，变得更加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