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像一片沉重的云，笼罩在教室上空。
李洧一的名字高悬在榜首，分数高得让人望尘莫及，像一座沉默而稳固的山峰。
你的名字在二十几名的位置徘徊，不上不下，符合你一贯的水平。
杨梓程则挤进了前十，脸上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
然而，这份自得在找到李陌的名字时瞬间变成了急切。
他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目光在成绩单上飞快地搜寻，最终定格在李陌的名字上。
她的排名紧挨着他之后。杨梓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甚至没顾上和旁边的你说句话，就急匆匆地朝着李陌的座位走去。
你看着他微微弯下腰，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热情和掩藏不住的欢喜，指着成绩单对李陌说着什么。
李陌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没什么表情，偶尔点一下头，那份疏离感隔着几排座位你都能感受到，但杨梓程似乎毫不在意，依旧兴致勃勃。
你默默收回目光，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湿棉花，闷闷的，透不过气。
他说的越多，笑得越开心，就越证明他有多喜欢李陌。
这份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并不尖锐，却持续地带来酸涩的钝痛。
化学课，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为了准备接下来的实验操作考核，按照期中考试成绩分组进行实验练习。
因为全班51个人，单数，老师直接点了李洧一的名字：
“李洧一，你成绩最好，自己一组，没问题吧？”
李洧一平静地点点头：
“没问题。”
“其余同学，自由组合，两人一组。现在开始找搭档。”
老师话音落下，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
你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杨梓程。
他正侧着身子，隔着过道和李陌说话，脸上带着你熟悉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杨梓程，”
你鼓起勇气，声音不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们一组吧？”
杨梓程闻声转过头，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但看向你时，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客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啊？蓝蓝，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跟李陌说好一组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说完还朝李陌那边示意了一下。
李陌似乎听到了，没什么反应，依旧低头看着书。
“哦…这样啊…”
你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轻飘飘的
“那…那好吧。”
失落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你淹没。
你僵硬地转回头，盯着面前的化学课本，眼前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离你远去，只剩下那句“已经跟李陌说好一组了”在耳边反复回响。
就在你努力平复心绪，想着该找谁组队时，一个平时关系还算可以，但成绩和你一样不太好、动手能力更是出了名差的女生凑了过来，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
“蓝蓝，我们俩一组吧？我…我也找不到人了…”
你看着她，心里一阵无力。你知道她确实不太行，但此刻你又能找谁呢？你只能点点头：“嗯，好。”
下课后，你心情低落地回到座位，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桌洞想拿水杯，指尖却触碰到一个微凉、带着棱角的硬物。
你疑惑地掏出来一看。
是一盒包装精致的牛奶糖。是你最喜欢吃的那种牌子，香甜浓郁的奶香仿佛隔着包装纸都能闻到。
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斜前方的李洧一。
他正低头看书，侧脸线条沉静，仿佛与周遭无关。
但你知道，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一股微小的暖流悄然注入冰冷的心湖。
你默默把糖盒握在手心，那微凉的触感似乎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
实验课的前一天，你看着实验手册上复杂的步骤和试剂用量，头大如斗。
你忍不住凑到李洧一旁边，小声抱怨，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沮丧：
，“李洧一…怎么办啊？我动手能力好差，这些实验步骤看着就晕，一个都做不出来…跟我一组那个女生，比我还迷糊…”
李洧一放下笔，侧头看你，眼神平静：
“别怕。看清楚步骤，一步步来。试剂用量记不住就写在纸上。”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实在不行，我在旁边。”
“你在旁边有什么用啊…”
你嘟囔着，心里却因为那句“我在旁边”而莫名地踏实了一点。
实验课当天，实验室里弥漫着各种化学试剂混合的、有些刺鼻的气味。
你和搭档手忙脚乱。你拿着量筒，对着实验步骤上的“5ml浓硫酸”发愁，手抖得厉害，生怕倒多了。
你的搭档更是状况百出，不是拿错了试剂瓶，就是差点打翻烧杯，急得你额头冒汗。
“哎呀！这个盐酸标签看不清了！蓝蓝，这是盐酸还是硝酸啊？”
搭档举着一个试剂瓶，一脸茫然。
“你刚才不是确认过了吗？”
你有点烦躁，语气不由得重了些。
“我…我忘了…”搭档缩了缩脖子。
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努力辨认着标签。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斜对面的杨梓程和李陌。
他们配合得似乎很默契。
杨梓程正小心翼翼地往试管里滴加试剂，李陌在一旁拿着记录本，偶尔低声指点一句。
杨梓程侧头对她笑了一下，眼神专注而明亮，那是你很久没见过的、带着全神贯注的认真和欣赏的眼神。
他们低声交谈着什么，杨梓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这一幕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你的眼睛里。
你握着量筒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浓硫酸溅了出来，落在实验台上，发出轻微的“滋啦”声，冒起一小缕白烟。
“啊！”
你吓了一跳，慌忙后退。
“小心！”
李洧一低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你们实验台旁边，迅速拿起旁边的抹布，动作利落地擦掉了那几滴危险的液体。
他眉头微蹙，看了一眼你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没说什么，只是沉声道：“别怕。”
你看着他沉稳的动作，心稍微定了定，但那份因为看到杨梓程和李陌而产生的烦躁和委屈却更加强烈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同学陆续完成了实验，清洗着仪器，说说笑笑地准备离开。
实验室里只剩下你们这一组和李洧一还在忙碌。
你看着实验台上的一片狼藉，看着毫无进展的实验结果，挫败感和焦急感几乎要将你吞噬。
搭档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更加帮不上忙。
“蓝蓝，还没做完吗？要不要帮忙？”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杨梓程。他和李陌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阳光般的笑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你看着他，又看看他身边安静站着的李陌，心里五味杂陈。
你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
“我在，还用不着你。”
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自身旁响起。
李洧一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自己实验台上的东西，完全站到了你身边。
他微微侧身，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你和杨梓程之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杨梓程，眼神锐利如刀锋。
空气瞬间凝固。
你的搭档站在一旁，眼睛瞪得溜圆，看看李洧一，又看看杨梓程，脸上写满了“哇塞！有瓜！”的兴奋表情，大气都不敢出。
杨梓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和…被冒犯的不悦。
他大概没想到李洧一会如此直接地拒绝他，尤其是在李陌面前。
他嘴角扯了扯，似乎想维持住那完美的笑容面具，但弧度显得有些勉强和僵硬。
他看着李洧一护在你身前的姿态，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挑战的不爽，有对李洧一这份“多管闲事”的恼怒，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不甘心？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你，明明他才是那个一直“照顾”她的人，凭什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挡在她面前？
“呵…”
杨梓程最终只是发出一个短促的、意味不明的音节，目光在你和李洧一之间扫视了一圈，那笑容彻底变成了冰冷的假笑，
“行，那你们慢慢做。”
他不再看你，转身对李陌说：
“李陌，我们走吧。”
李陌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瞥了你和李洧一一眼，点了点头，跟着杨梓程离开了实验室。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实验室里只剩下你们三人（加上吃瓜的搭档）。
你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懈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委屈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李洧一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拿起你面前混乱的实验器材，开始有条不紊地帮你收拾残局。
他骨节分明的手动作沉稳而利落，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
“别急，”
他头也没抬，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教你做。”
你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替你处理那些让你头疼的试剂和仪器，看着他沉稳的动作驱散了你所有的慌乱……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不是因为实验的失败，也不是因为杨梓程的离去，而是因为身边这个人，他无声的守护，他坚定的“我在”，像一道坚实而温暖的壁垒，在这个冰冷而混乱的实验室里，为你撑起了一方小小的、安全的天地。
你悄悄低下头，抹去眼角的湿意，从兜兜里摸出那盒牛奶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
浓郁的奶香在舌尖化开，带着丝丝缕缕的甜意，一直暖到了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