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高一下的春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吹散了寒假残留的慵懒气息。
开学第一天，校园里人声鼎沸，公告栏前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文理分科最终尘埃落定，一张张白纸黑字的名单决定着大家未来两年的归属。
项晓挽着你的胳膊，像只兴奋的小鸟：
“快快快，看看咱俩是不是又能在文科班双剑合璧啦！”
她踮着脚，挤在人群里，目光快速地扫过文科尖子班的名单。
你的心跳也微微加速，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旁边【理科尖子班（高一1班）】那一栏。
指尖顺着名字一个个滑下……
杨梓程……
你的名字！
紧挨在杨梓程后面！如同最亲密的邻居！
你的名字和杨梓程的名字，就那样紧紧地依偎在同一个方格里，中间只隔着小小的一个空格。
一种踏实的喜悦瞬间涨满了胸腔。连日来隐隐的担忧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清朗的开心。
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眉眼弯成了月牙。
“呀！”
项晓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沮丧，但也夹杂着对你开心的理解，
“啧，你在1班，我在3班……说好一起学文的嘛！”
她捏了捏你的脸，故作凶相
“不过算了，反正就在隔壁，我一有空就来骚扰你！你可别被理科题海淹没了，都不来找我玩！”
你笑着回捏她，心情好得像被阳光晒透的云朵：
“放心放心，糖醋里脊和八卦还是我们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是杨梓程。
他似乎刚打完球，额前黑发微湿，带着清新的汗味和运动后的蓬勃朝气。
他的视线直接落在你们面前的那张理科名单上，只扫了一眼，目光在那两个紧挨的名字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他伸手，很自然地在你头顶揉了一把，掌心带着熟悉的温热。
动作亲昵得像对待自家妹妹，带着点习惯性的、毋庸置疑的掌控意味。
“行啊，真厉害。”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语气里是理所当然的赞许，仿佛你能进入尖子班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省得我换教室还得绕路等你。”
这份熟悉感和他话里话外透出的“理所当然”让你脸上的笑容更深。
你对他的喜欢，就在这份习以为常的亲昵和被肯定的喜悦中悄然滋长。
他没有多说，像只是完成了一个确认程序，转身又朝篮球场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引人注目。
陌生的注视与无声的惊雷
杨梓程刚离开，公告栏前的人群忽然响起一阵抑制不住的低声惊呼和抽气声，几道兴奋又带着惊艳的目光齐齐投向你身侧不远的地方。
你下意识地转头。
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身影悄然出现。
他很高，清瘦而挺拔，一身简单的深色休闲装却掩不住卓越的身材比例。
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清晰而有些冷硬的下颌，以及微抿的薄唇。
他目标明确，步履稳定地走到理科尖子班的名单前停下。
即使帽檐遮挡，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疏离而沉静的气场，与周围喧闹兴奋的新生们格格不入，显得异常成熟内敛。
他的目光落在名单上。视线似乎在某处停顿了一瞬。
接着，极其短暂地，那被帽檐阴影覆盖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翘了一下。
极浅，极快，如同冬日冰面下倏然游过的一尾鱼，转瞬消失不见，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看完，他便转身，在那些充满探究、好奇和欣赏的目光注视下，从容地分开人群，朝着高二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留下的是一片女生的窃窃私语和灼热的视线。
你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心头莫名地跳了一下。
一个模糊而久远的念头如同流星般划过脑海——这个身影，这种沉默而坚定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那感觉太缥缈，瞬间就被淹没在新学期的喧嚣里。你摇摇头，只当是一个特别优秀的新同学罢了。
班主任交代完开学事宜离开教室后，高二（1）班的气氛立刻松弛活跃起来。
你因为来得早，占据了教室里视角和光线都不错的位置。
新学期，新班级，你下意识地想和杨梓程坐一起。
就像过去多年一样。这念头驱使你早早放好自己的书本和文具在旁边的空位上，占好了位置。
然后你满怀期待地看着教室门口，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进来。
教室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却不是杨梓程。
是那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身影。
他抬起了头，帽檐下的目光在教室里平静地扫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目标。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你旁边那个被书本占着的空位上。
几乎没有犹豫，他径直朝你的方向走来。
你的心跳莫名地有点快。
看着他越走越近，最终在近在咫尺的位置停下，拉出椅子——正是你为杨梓程预留的那张！
“不好意思同学，”
你立刻起身，语气礼貌但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声明
“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他一会儿就到。”
戴着棒球帽的男生动作停顿了，准备拉开椅子的手悬在半空。
他缓缓抬起头。
帽檐下阴影终于被他仰头的动作拨开——
深邃而熟悉的眉眼，带着褪去了少年稚气、更显棱角分明的轮廓，完整地暴露在你眼前！
时间仿佛在那一秒被无限拉长，凝固。
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进脑海，震得你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你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瞳孔剧烈地收缩着，盯着那张近在咫尺、深刻到骨子里的脸庞——清瘦了些，眉眼间多了几分疏离和沉郁，但那轮廓，那神情…
是李洧一！
绝对是李洧一！
你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肢僵直，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倒流回心脏，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冲撞着每一个细胞，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所有刻意封存的记忆——初三的阳光、安静讲题的侧影、突然消失的慌乱、无数条没有回复的消息、夕阳下固执的等待、深夜里的担忧和思念——如同被飓风掀开的潘多拉魔盒，汹涌狂暴地席卷而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在那剧烈的、几乎要蹦出胸腔的疯狂跳动中，一种尖锐的、混杂着狂喜、难以置信、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力，抢先一步，狠狠地、无比清晰地认出了他！
咫尺天涯的重逢
“这里有人？”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少年变声期后的磁性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暗哑。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你震惊到失语、甚至有些发白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秋的潭水，翻涌着你看不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
他并没有如你所想地让开，反而是不退反进，稳稳地拉开了那张椅子。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短促而刺耳的声响，狠狠刮过你的耳膜。
他从容地坐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感，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带着点温和沉默的少年。
他将自己的书包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抬起眼，那双你午夜梦回无数次、深得像要把人吸进去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几乎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再次看向依旧僵硬地站着的你。
“你要和杨梓程做同桌嘛？”
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但眼神却锐利如刀锋，紧紧锁住你，不放过你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蓝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