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谷的旧痕
白狼的脚印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像一串被风揉碎的银线,牵着我们往落雪谷的方向走。灰灰走在最前面,鼻尖贴着雪地不停嗅闻,爪垫上的烙印已经淡成了浅粉色,却仍时不时泛起微弱的暖意,像是在和前方的脚印共鸣。
落雪谷还是老样子,谷口的歪脖子松挂满了冰棱,风一吹就叮当作响,像是谁藏在谷里敲着碎玉。我抱着已经能勉强走路的孤狼,跟着灰灰往谷深处走——上次来还是半个月前,我在这里遇见被铁笼镇人追杀的灰灰,那时它腿上还淌着血,如今谷里的雪地上,却多了些陌生的痕迹。
谷中央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堆起了一圈石头,石头缝里插着几根褪色的狼毫,像是有人在这里祭拜过。牧鹿人蹲下身,指尖拂过石头上的刻痕,突然“咦”了一声:“这是‘守谷纹’,是早年极北牧狼人用来标记领地的记号,我小时候跟着父亲见过,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画。”
他话音刚落,灰灰突然对着谷西侧的山洞低嚎起来。那山洞我之前来过,里面只有些废弃的兽皮和干柴,此刻洞口的雪却被踩得凌乱,隐约能看见洞里透出点微光。老人扶着我的胳膊慢慢走过去,刚到洞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谁在翻动东西。
灰灰猛地窜进洞,我紧随其后,手里的匕首攥得发烫。洞里的景象却让我愣住了——一个穿着灰布衣的少年正蹲在角落,手里捧着块磨损的木牌,木牌上刻着的狼图案,和石门上、白狼爪垫上的烙印一模一样。少年听见动静,猛地回头,露出一张清瘦的脸,眼睛亮得像落雪谷的星子。
“你们是谁?”少年把木牌紧紧攥在手里,往后缩了缩,怀里突然探出个小脑袋——是只刚出生没多久的白狼崽,绒毛软乎乎的,爪垫上竟也有个淡红色的小烙印。
灰灰对着少年嗅了嗅,突然放下了戒备,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少年愣了愣,随即像是认出了什么,伸手摸了摸灰灰的耳朵:“你是……灰影的孩子?”
“灰影是谁?”我忍不住问。牧鹿人却突然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般说:“我记起来了!二十年前极北有只出名的牧狼,就叫灰影,它能和狼群沟通,还帮着牧狼人守护羊群,后来听说它为了保护狼群,和铁笼镇的初代头领死在了一起……”
“那是我阿爹。”少年的声音沉了沉,抱着白狼崽站起身,“我叫阿雪,是灰影和白灵的孩子。白灵就是你们跟着的那只白狼,它是当年极北的囚狼首领,阿爹死后,它就带着剩下的囚狼躲进了深山,直到前些天感应到灰灰的烙印,才敢出来。”
他走到山洞深处,挪开一块松动的石头,下面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卷泛黄的兽皮卷。阿雪把兽皮卷展开,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图,竟是张完整的极北地图,地图边缘用狼毫写着几行小字,是极北牧狼人的古老文字。
“这是阿爹留下的,”阿雪指着地图上落雪谷的位置,“这里不是普通的山谷,是极北的‘烙印之源’。当年远古凶兽被封印时,它的一部分力量散落在谷里,形成了能滋养烙印的灵气。白灵带着囚狼来这里,是想让灰灰的烙印吸收谷里的灵气,彻底清除残留的咒力。”
老人突然咳嗽起来,捂着胸口说:“难怪……难怪灰灰的烙印能封印青铜哨里的黑影。这落雪谷的灵气,本就是用来压制凶兽力量的。”
我刚要追问兽皮卷上其他的标记,洞外突然传来白狼的嚎叫。灰灰立刻冲了出去,我们跟着跑到谷口,就看见白狼站在歪脖子松下,对着天空发出悠长的嚎叫,雪地里不知何时聚集了十几只狼,都是之前石屋里的囚狼,它们围着白狼,像是在等待指令。
阿雪抱着白狼崽走过去,白狼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又转头对着灰灰嚎叫一声。灰灰往前走了两步,爪垫上的烙印突然亮起来,和白狼的烙印连成一道淡红色的光带,笼罩住整个落雪谷。谷口的歪脖子松突然抖落满身冰棱,枝桠上竟冒出了点点嫩绿的芽——极北的冬天还没过去,这里却有了春的迹象。
“灵气被激活了。”牧鹿人望着那些绿芽,眼里满是感慨,“极北的囚狼,终于能真正安稳下来了。”
可我望着白狼望向谷外的眼神,心里的疑问又冒了出来:它聚集所有囚狼,难道只是为了激活落雪谷的灵气?阿雪手里的木牌,除了是纪念,还有没有别的用处?而此刻灰灰突然抬起头,对着落雪谷外的雪山方向低嚎,我顺着它的目光望去,雪山之巅的云层里,竟隐约翻涌着一团黑雾,和之前从青铜哨里窜出的黑影一模一样,只是这团黑雾,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