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脚印
天刚亮透,我把灰灰放进铺了旧毛衣的帆布包,拉上拉链只留一道缝让它透气——昨晚检查伤口时,结痂没破,可我实在不放心把它单独留在管护站。皮卡碾过积雪的声音比昨天轻些,太阳挂在东边的白桦树梢上,把雪照得晃眼,空气里满是冷冽的松针味。
按例要巡西坡的铁丝网,那是林场和外山的分界,去年冬天就被狂风刮断过两处,开春后得重新加固。我背着工具包,帆布包挂在胸前,灰灰在里面安安静静的,偶尔用鼻子顶一下拉链,像是在看外面的风景。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脚下的雪突然变了样。
原本平整的雪面上,多了几串凌乱的脚印。不是我的皮靴印,也不是野兔的小爪印,更不是灰灰那样的小狼爪——那脚印比我的拳头还大,趾尖的痕迹又深又尖,边缘沾着点深色的泥,显然是从外山过来的。
我心里一紧,赶紧停下脚步,把帆布包往身后挪了挪,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柴刀。这几年林场管得严,偷猎的少了,可外山总有不怕死的,开春前猎物少,他们专挑狼、鹿这些大些的动物下手。
我顺着脚印往前走,雪地里的痕迹越来越乱,偶尔还能看到几道拖曳的印子,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过。走了约莫一百米,脚印突然消失在一片松树林里,树下的雪被踩得稀烂,还散落着几根深棕色的毛——不是灰灰的颜色,比灰灰的毛更粗、更深。
“灰灰,别怕。”我轻声说,手拍了拍帆布包,里面的小家伙动了动,发出一声细细的“呜呜”声,像是在回应我。我握紧柴刀,慢慢走进松树林,树枝上的雪簌簌往下掉,落在脖子里,冰凉刺骨。
走了没几步,我突然听见一阵低低的吼声,不是灰灰的,是成年狼的声音,带着警惕和愤怒。我立刻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雪地里,一只成年母狼正趴在那里,左前腿不自然地蜷着,旁边还散落着几个空的弹壳——是偷猎者的。
母狼看见我,立刻竖起了毛,喉咙里的吼声更响,眼睛死死盯着我,像是在保护什么。我心里一沉,慢慢往后退,手举起来示意我没有恶意,“我不会伤害你。”我轻声说,声音尽量放柔。
就在这时,帆布包里的灰灰突然挣扎起来,“呜呜”声变大,还伸出小爪子扒拉拉链。母狼听见灰灰的声音,吼声突然停了,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眼睛里的警惕少了些,多了点疑惑。
我心里一动,慢慢拉开帆布包的拉链,灰灰立刻探出头,看见母狼,立刻发出一声响亮的“嗷呜”,小短腿蹬着想要跳下去。母狼看见灰灰,身体突然抖了一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伤,又跌回了雪地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你是灰灰的妈妈?”我轻声问,慢慢把帆布包放在地上,灰灰立刻跳了下去,跌跌撞撞地跑到母狼身边,用头蹭着母狼的脖子,母狼低下头,用鼻子轻轻舔着灰灰的头,眼睛里的敌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脆弱的温柔。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突然酸了。原来灰灰不是被遗弃的,它的妈妈受了伤,没法照顾它,它才会在雪地里迷路,差点冻死。我慢慢从工具包里拿出碘伏和纱布——早上出门时特意多带了一份,又从背包里拿出半块压缩饼干,掰成小块放在雪地上,轻轻推到母狼身边。
“这是吃的,我没有恶意。”我往后退了几步,给它们留出空间。母狼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灰灰,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头,慢慢吃起了饼干。灰灰在旁边陪着它,偶尔舔一下它的伤口。
太阳渐渐升高,雪开始融化,滴落在松枝上,发出“滴答”的声音。我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看着母狼和灰灰,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我要帮它们。不管是灰灰,还是它受伤的妈妈,我都不能让它们再受伤害。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决定,会让我和偷猎者,发生正面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