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
天刚蒙蒙亮,我是被一阵细碎的响动弄醒的。
炉子里的炭火早熄了,屋里又冷了下来,我裹着被子坐起身,一眼就看见纸箱里的灰灰正用鼻子拱着瓶盖——昨晚剩下的温水还在,只是已经凉透。它听见动静,立刻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没吼,也没缩,反倒往前挪了挪小爪子,鼻尖蹭了蹭纸箱壁,像是在打招呼。
我心里一软,起身先往炉子里添了柴火,火苗“噼啪”窜起来时,屋里慢慢有了暖意。灰灰盯着跳动的火光,耳朵微微晃了晃,小尾巴藏在身子底下,偶尔轻轻扫一下毛衣。我想起昨晚的念头,赶紧套上厚外套,抓了车钥匙就往镇上赶。
管护站到镇上要走四十分钟的山路,雪还没化,皮卡开得慢,车轮碾过积雪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路过供销社时,我停了车,推门进去,老板正围着炉子烤火,看见我就笑:“小林,今天怎么来了?往常你不是月底才来囤货吗?”
“王叔,给我拿箱纯牛奶,要最新鲜的。”我搓着手凑到炉边,“再要袋葡萄糖粉,还有……有没有细点的针管?”
王叔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我:“你这是要喂什么?管护站里藏小动物了?”
我没法说捡了只狼崽,只能含糊道:“捡了只小野猫,太小了,怕喝不了硬奶。”王叔没多问,转身去货架上找东西,嘴里还念叨:“这天气,小野猫不好活,你可得上心点。”
付了钱,我抱着牛奶往回赶,心里惦记着灰灰,车开得比来时快了些。刚到管护站门口,就看见院墙上落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我推开门,纸箱里的灰灰立刻竖起了耳朵,眼睛跟着我转。
我把牛奶倒进小瓷碗,又加了点葡萄糖粉搅匀,试了试温度,不烫了才端到纸箱边。灰灰凑过来闻了闻,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头舔了起来。它喝得急,小舌头“嗒嗒”响,不一会儿就喝了小半碗,抬起头时,嘴角还沾着奶渍,我忍不住笑了,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头,它这次没躲,反而蹭了蹭我的指尖。
就在这时,我看见它左后腿的毛下面,有一块深色的痕迹。我心里一紧,小心地拨开它的毛,才发现那是一道伤口,不算深,却结了黑紫色的痂,周围的毛都粘在了一起,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刮到的。
“疼不疼?”我轻声问,指尖刚碰到痂皮,灰灰就抖了一下,却没躲开,只是把头埋进了我的掌心。我赶紧收回手,想起抽屉里有父亲留下的碘伏和纱布,赶紧翻了出来。
我用棉签蘸了碘伏,轻轻擦在它的伤口上,灰灰小声呜咽了一下,小爪子紧紧抓着毛衣。我动作放得更轻,一边擦一边哄它:“马上就好,擦了药就不疼了。”缠纱布的时候,它一动不动,眼睛闭着,像是在忍疼,又像是在信任我。
处理完伤口,我把它放回纸箱,它缩在里面,很快就睡着了。我坐在炉边,看着它小小的身子,心里突然有点酸。它才这么小,就受了伤,还在雪地里差点冻死,要是我没听见它的呜咽,它现在大概已经……
我不敢再想,起身去整理父亲留下的巡山日志。翻开第一页,是父亲熟悉的字迹,写着“林场是家,每棵树都是亲人”。以前我总觉得父亲太固执,守着这片林子,连家都顾不上,可现在看着灰灰,我好像突然懂了一点——这片林子不只是树,还有灰灰这样的小生命,它们都是这片林子的一部分,也是父亲要守护的“家人”。
下午的时候,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落在纸箱上。灰灰醒了,在纸箱里转了转,然后爬到纸箱边,对着我“呜呜”叫了两声。我走过去,它立刻跳了下来,小短腿跑得不稳,却还是往我脚边凑,围着我的裤腿转圈圈。
我蹲下来,它立刻跳进我的怀里,蜷缩在我的掌心。阳光暖暖的,照在我们身上,我低头看着怀里的灰灰,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只是我没想到,第二天巡山的时候,会遇到更让我担心的事——山林里,出现了别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