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栀下约谈赎与罪,风里藏痛爱难安

初夏的晨雾还未散尽,院子里的栀子花香混着湿润的水汽,弥漫在空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梦雨馫站在那株老栀子树下,手里攥着上官凝留下的音乐盒,指尖被冰冷的金属硌得生疼——昨晚夏沐风赶来时,上官凝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这枚承载着过往的音乐盒,和一地散不去的愧疚气息。

卧室的窗户还关着,向淼闻还在沉睡,眉头却始终紧锁,像在梦里也被无形的枷锁缠绕。梦雨馫能想象到,当向淼闻彻底记起一切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会盛满怎样的痛苦;也能猜到,上官凝的“赎罪”绝不会止步于留下一束花、一个音乐盒,她迟早会再次出现,以“弥补”为名,将那些尘封的伤疤再次揭开。

“不能再等了。”梦雨馫低声呢喃,指尖用力,将音乐盒攥得更紧。他必须主动找上官凝谈一次,不是为了原谅,而是为了守住向淼闻刚刚苏醒的“新人生”——哪怕这份“新”里藏着无数未醒的旧痛,他也绝不能让上官凝的出现,将这仅存的温暖彻底打碎。

他拿出手机,翻出昨晚夏沐风发来的号码——是监狱留给上官凝的临时联络方式。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几秒,终究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的瞬间,那头传来上官凝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梦先生?”

“上午十点,‘老时光’甜品店。”梦雨馫的声音冷得像晨雾里的冰,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我只给你半小时,过时不候。”

不等上官凝回应,他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揣进口袋,转身走向卧室。推开门时,向淼闻正好醒着,眼神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兔子玩偶,像抱着唯一的安全感。

“醒了?”梦雨馫连忙收敛心神,脸上重新挂上温柔的笑,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昨晚睡得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向淼闻摇摇头,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音乐盒上——那是昨晚他恍惚间听到旋律的那个,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梦雨馫的掌心,像一个藏着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这是……”向淼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困惑。

“昨晚在院子里捡到的,应该是别人送错了。”梦雨馫不动声色地将音乐盒放进抽屉,顺手关上,“我去给你熬粥,你再躺会儿,等粥好了我叫你。”

他刻意避开向淼闻的目光,起身走出卧室,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撒谎的滋味并不好受,可他别无选择——他不能让向淼闻知道,这个音乐盒的主人,就是那个让他在梦里都感到恐惧的“小姨”;更不能让他知道,一场关于“赎罪”与“伤害”的约谈,即将在他们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展开。

上午十点,“老时光”甜品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与五年前别无二致。梦雨馫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冷掉的咖啡,视线落在窗外——这里曾是他和向淼闻最常来的地方,向淼闻总爱点两份提拉米苏,一份自己吃,一份喂给他,说“雨馫的味道,要和甜的混在一起才好”。

可此刻,空气中的甜香却带着刺,让他喉咙发紧。

“梦先生。”上官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歉意。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妆容,比五年前在监狱里见到时,更显憔悴,只有那双眼睛里,还藏着未散的愧疚。

梦雨馫没有回头,只是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

上官凝拘谨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他的眼睛。桌上的菜单还印着栀子花的图案,她的目光扫过,落在“提拉米苏”三个字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记得,向淼闻以前最喜欢这个。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上官凝先开了口,声音里满是试探。

梦雨馫终于转过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直直地落在她脸上:“上官凝,我以为你在监狱里五年,应该想明白了一件事——你最该做的,不是‘赎罪’,而是消失。”

上官凝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只是想……”

“想弥补?”梦雨馫打断她,语气里满是嘲讽,“你怎么弥补?用你留下的栀子花?还是那个音乐盒?你以为这些东西,能抵消你对淼闻做的一切?”

他的话像重锤,狠狠砸在上官凝的心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我知道不能……可我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了。我每天都在忏悔,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做,淼闻会不会……”

“没有如果。”梦雨馫的声音更冷,“你策划车祸的时候,没想过他会失去记忆;你软禁他妈妈的时候,没想过他会在恐惧里长大;你编造谎言让他活在愧疚里的时候,更没想过他会因为你,陷入五年的沉眠!”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割在上官凝的心上。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双手捂住脸,哭声压抑而绝望:“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每天都在受折磨,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是我,宁愿沉眠五年的是我……”

“这些话,你不该跟我说。”梦雨馫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你该跟淼闻说——如果他愿意听的话。可你不敢,你只能偷偷摸摸地留下东西,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因为你清楚,你的出现,只会让他再次想起那些痛苦。”

上官凝的哭声渐渐停了,她放下手,脸上满是泪痕,眼神里满是绝望:“我不敢见他……我怕他看到我,会想起车祸,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我只是想远远看着他,确认他好好的,就够了。”

“远远看着?”梦雨馫冷笑一声,“你昨晚在院子门口站了多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等他记起你,想让他原谅你,想让你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上官凝,你所谓的‘赎罪’,从来都是为了你自己!”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上官凝心底最深的秘密。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得不承认,梦雨馫说的是对的,她的“赎罪”里,确实藏着一丝自私的期待,期待向淼闻的原谅,能让她摆脱这五年的愧疚折磨。

甜品店的风铃再次响起,一对情侣说说笑笑地走进来,点了两份提拉米苏,男生喂给女生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他和向淼闻。梦雨馫的眼神暗了暗,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上官凝身上:“你知道淼闻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

上官凝的身体一僵,缓缓摇头,眼神里满是恐惧——她不敢问,也不敢想,怕那些答案会让她彻底崩溃。

“他躺在病床上,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梦雨馫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痛苦,“我每天给他擦身、喂饭、说话,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我抱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变冷,能听到仪器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甚至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比醒来更幸福。”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上官凝的心上。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双手紧紧攥着桌布,指节泛白:“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梦雨馫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他醒了,却忘了所有人,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他看到栀子花会疑惑,看到兔子玩偶会恐惧,听到你的名字会发抖——这些都是你造成的!你凭什么觉得,你一句‘对不起’,就能让这一切消失?”

上官凝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声音里满是绝望:“我知道我混蛋,我知道我不是人……可我真的改了,这五年我在监狱里,每天都在学习,每天都在忏悔,我甚至写了满满一箱子的忏悔信,我只是想……”

“想让他原谅你?”梦雨馫打断她,眼神里满是失望,“上官凝,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明白,你伤害的不是‘向淼闻’这个人,而是他心里所有的温暖。他以前是个多爱笑的孩子,他会抱着栀子花追着我跑,会把糖糕偷偷塞给我,会因为我一句‘喜欢’,就画满一墙的栀子花——可现在,他连笑都不敢轻易笑,他怕自己笑了,就会想起那些被遗忘的痛苦。”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照片上是向淼闻十五岁时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朵栀子花,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他脸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这是他十五岁的照片,是我偷偷拍的。”梦雨馫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怀念,“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你的阴谋,还以为你是最疼他的小姨,还会把最喜欢的栀子花分给你一半。你看看他那时候的笑,再想想他现在的样子,你告诉我,你怎么赎罪?”

上官凝看着照片上的向淼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想起小时候,向淼闻总爱跟在她身后,喊她“小姨”,把手里的糖分给她;想起车祸前,他还因为她给的一个音乐盒,开心了好几天;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被嫉妒冲昏头脑,一步步将这个孩子推向深渊。

“是我……都是我的错……”上官凝的声音里满是崩溃,她趴在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我不该嫉妒姐姐,不该策划车祸,不该编造谎言……我毁了他的人生,毁了所有人的人生……”

梦雨馫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冷——五年的愧疚,终究抵不过当年的残忍;再多的眼泪,也洗不掉她犯下的罪。

甜品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嘈杂的声音掩盖了两人之间的压抑。梦雨馫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压下心里的情绪,声音重新变得冰冷:“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听你忏悔,也不是为了看你哭。我只有一个要求——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出现在淼闻面前。”

上官凝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让我离开?可我……”

“没有可是。”梦雨馫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留在这里,对淼闻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现在好不容易醒了,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安稳日子,我不会让你毁了这一切。”

“我不会打扰他的!我真的只会远远看着!”上官凝的声音里满是哀求,“我就想知道他好好的,我就想……偶尔看看他的样子,这都不行吗?”

“不行。”梦雨馫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松动,“你所谓的‘远远看着’,对他来说就是威胁。只要你还在这个城市,只要你还想着‘赎罪’,他就永远无法真正摆脱过去的阴影。上官凝,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也是你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消失。”

上官凝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满是绝望。她知道梦雨馫说的是对的,可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是她唯一能靠近向淼闻的地方,是她唯一能感受到“赎罪”希望的地方。

“如果……如果淼闻记起我了,他想见我呢?”上官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期待。

梦雨馫的心脏猛地一疼,他看着上官凝,眼神里满是嘲讽:“你觉得他记起你之后,会想见你吗?他会想起你策划的车祸,想起你编造的谎言,想起你让他承受的所有痛苦——他只会恨你,只会怕你,绝不会想见你。”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上官凝最后的希望。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颤抖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梦雨馫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夏沐雪”的名字,他心里一紧,连忙接了起来:“喂?”

“雨馫,你快回来!”夏沐雪的声音里满是慌乱,“淼闻不见了!我们找遍了家里和院子,都没看到他!他只留下一张纸条,说‘去找小姨’!”

“什么?”梦雨馫的身体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的声音里满是恐慌,“你说什么?他去找上官凝了?”

上官凝也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恐惧——她从来没想过,向淼闻会来找她,更没想过,自己的“赎罪”,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将他再次推向危险的边缘。

“我马上回去!”梦雨馫挂了电话,冷冷地看向上官凝,眼神里满是愤怒,“你看看你!你所谓的‘远远看着’,就是让他来找你?就是让他再次想起那些痛苦?上官凝,你要是敢伤害他,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跑,脚步慌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不敢想象,向淼闻一个人出去,会遇到什么;更不敢想象,当向淼闻真的见到上官凝时,会是什么样子。

上官凝坐在原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掉得满脸都是。她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里满是绝望:“喂?是我……淼闻来找我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我怕他出事……”

甜品店里的甜香依旧浓郁,可此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桌上的照片还在,照片上的向淼闻笑得眉眼弯弯,可现实里的他,却正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危险;桌上的咖啡已经冷透,像两人之间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窗外的阳光正好,却照不进这满是愧疚和痛苦的角落。

梦雨馫开车往家赶,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像他此刻慌乱的心——向淼闻为什么会突然去找上官凝?他是不是记起了什么?他一个人出门,身体还没恢复,会不会遇到危险?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拨通了夏沐风的电话,声音里满是恐慌:“沐风,淼闻不见了!他留下纸条说去找上官凝,你赶紧派人帮忙找!重点查上官凝住的地方,还有我们以前常去的地方!”

“什么?”夏沐风的声音里也满是震惊,“我马上安排!你别着急,淼闻刚醒,应该走不远!”

挂了电话,梦雨馫踩下油门,车速更快了。他看着前方的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向淼闻,一定要在他见到上官凝之前找到他,绝不能让他们见面,绝不能让那些痛苦再次上演。

与此同时,上官凝也在焦急地寻找向淼闻。她按照狱友给的地址,来到自己临时租住的小出租屋附近,沿着街道一步步往前走,眼睛死死盯着路边的每一个人,生怕错过向淼闻的身影。

“淼闻!淼闻!”她一边走,一边小声呼喊,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愧疚,“你在哪里?别吓小姨好不好?”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回应她。初夏的阳光越来越烈,晒得她头晕眼花,可她不敢停下——她知道,向淼闻的失踪,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更知道,如果向淼闻出了什么事,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而此刻,向淼闻正站在一家旧书店的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着“找小姨”的纸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只记得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小时候,小姨经常带他来这家书店,给他买《栀子花开》的画册,说“淼闻喜欢栀子花,以后要当画家”。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那些混乱的片段再次涌来——车祸的巨响、女人的哭声、兔子玩偶掉在地上的画面、还有小姨递给他糖时的笑容……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痛苦不堪,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执念,驱使着他继续往前走。

“小姨……”向淼闻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茫然和痛苦,“你在哪里……我有好多话想问你……”

他沿着街道,一步步往前走,身体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