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旧影重逢惊裂魂,记忆潮涌沉眠续

初夏的阳光渐渐变得灼人,晒得柏油路泛起一层热气。梦雨馫开着车,沿着街道疯狂穿梭,方向盘被他攥得发白,指节因用力而泛青。车载电话里,夏沐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带着同样的焦急:“城西旧书店附近没有!南巷的栀子花丛也找过了!他会不会去了你们以前常去的‘老时光’?”

“不可能!”梦雨馫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撕裂的颤抖,“他记不起‘老时光’,他只记得‘找小姨’——上官凝住的地方在哪?快发我!”

电话那头的夏沐风顿了顿,连忙报出一个地址:“在城东的旧居民楼,离以前上官家的老宅不远!我已经让手下去堵了,你别慌!”

慌?怎么可能不慌。梦雨馫看着前方拥堵的车流,心脏像被一只滚烫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能想象到,向淼闻虚弱的身体在烈日下行走的样子——他刚苏醒不久,连走路都需要搀扶,怎么禁得住这样的折腾?更遑论,他要找的人,是那个让他在梦里都瑟瑟发抖的“小姨”。

与此同时,上官凝正跌跌撞撞地走在城东旧居民楼的巷子里。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棉布裙上沾了不少尘土,可她顾不上这些,眼睛死死盯着巷口的每一个身影,嘴里反复呢喃着“淼闻”,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哀求。

“淼闻!你在哪?别吓小姨……”她走到一个拐角,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浅白色的家居服,瘦弱的肩膀,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正是向淼闻!

向淼闻背对着她,正站在一丛长势稀疏的栀子花丛前,微微低着头,肩膀轻轻颤抖,像是在哭,又像是在承受着什么痛苦。那丛栀子花是当年上官家老宅拆迁时,她偷偷移栽过来的,如今枝叶枯黄,只开了一朵小小的花苞,像极了他们之间早已破碎的关系。

上官凝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顿在原地,不敢上前。她怕自己的出现,会像上次一样,触发他的恐惧;更怕自己的“赎罪”,会再次将他推向深渊。

可她的犹豫,终究还是晚了。

向淼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当他的目光落在上官凝脸上时,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纸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瞳孔因恐惧而剧烈收缩,像看到了来自地狱的幽灵。

“你……”向淼闻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嘴唇颤抖着,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眉眼间的轮廓既熟悉又陌生,像极了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递给他糖的“小姨”,和发出癫狂笑声的“坏人”,两个形象在他脑海里疯狂交织,让他头痛欲裂。

上官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淼闻……我是小姨……你别害怕……”

“小姨?”向淼闻的眉头死死皱起,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身后的栀子花丛,干枯的枝叶划破了他的手背,渗出一丝鲜血,可他浑然不觉,眼里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是你……是你!”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撕裂的痛苦,像一头被困在回忆里的困兽:“是你给我的糖!是你带我校门口!是你……是你让卡车过来的!”

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疯狂涌现——五岁那年,上官凝笑着递给他一颗栀子花糖,说“淼闻乖,小姨带你去看妈妈”;十岁那年,她拉着他的手,站在学校门口的马路边,说“等会儿妈妈就来了”;还有那场刺眼的车祸,她站在远处,脸上带着他看不懂的笑容,手里攥着安安的兔子玩偶……

“不是的!淼闻,你听我解释!”上官凝连忙上前,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被他像烫到一样猛地推开。

向淼闻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可心里的痛远比身体的伤更甚。他看着上官凝逼近的身影,眼神里满是猩红的恐惧,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将他推向地狱的人:“别过来!你别碰我!你是骗子!你说妈妈会来,可妈妈没有来!你说会保护我,可安安的玩偶掉在地上!你说……你说我们会回家,可我们没有回家!”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嘶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混着手背的鲜血,触目惊心。巷子里的居民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来看,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两人身上,可向淼闻早已顾不上这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女人带来的恐惧,和那些汹涌而至的、破碎的痛苦记忆。

上官凝僵在原地,看着向淼闻痛苦的样子,心脏像被无数把刀同时切割。她想解释,想告诉他当年的真相,想告诉他她的忏悔,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力的哽咽:“淼闻……对不起……是小姨错了……我不该骗你……我不该……”

“对不起?”向淼闻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笑,眼泪掉得更凶了,“对不起能让妈妈回来吗?能让安安回来吗?能让我的孩子回来吗?”

“孩子”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砸在上官凝的心上。她猛地想起,向淼闻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是因为她的谎言,因为他的失控——这些年,她在监狱里无数次忏悔,却唯独忘了这件事,忘了这个被她间接害死的、未出世的孩子。

“淼闻……我……”上官凝的声音里满是崩溃,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向淼闻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身体越来越虚弱,却无能为力。

向淼闻靠在墙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像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腹部传来撕心裂肺的疼,梦雨馫红着眼眶对他说“孩子没了”;他看到自己拿着水果刀,抵着自己的腹部,嘶吼着“我活着就是累赘”;他看到梦雨馫为了阻止他跳楼,死死抓住他的脚踝,脸色苍白得像纸,嘴角溢出鲜血;他看到ICU里的梦雨馫,身上插满管子,监护仪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

这些画面,这些痛苦,都和眼前的女人有关!都是因为她!

“是你!都是因为你!”向淼闻的声音里满是疯狂的恨意,他猛地冲过去,抓住上官凝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肤里,“是你让我活在愧疚里!是你让我失去孩子!是你让梦雨馫差点死掉!是你!都是你!”

上官凝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发泄,眼泪像洪水般涌出:“是我……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能好受点……”

“打你?骂你?”向淼闻的眼神里满是绝望的嘲讽,“这能换回我的孩子吗?能换回梦雨馫的健康吗?能换回我失去的十五年吗?”

他猛地松开手,像脱力般后退,身体晃了晃,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额头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鲜血瞬间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干枯的栀子花丛上,染红了那朵唯一的花苞。

“淼闻!”上官凝连忙冲过去,想要扶起他,却被他再次推开。

向淼闻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头,身体剧烈地抽搐,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我记起来了……我全都记起来了……车祸是你策划的!妈妈是你软禁的!安安是你送走的!你骗了我十五年!你让我活在地狱里!”

记忆的闸门彻底打开,所有被尘封的痛苦、愧疚、恐惧,都在这一刻汹涌而出——他记起了十五年来的每一个噩梦,记起了每一次失控的崩溃,记起了五年沉眠里的黑暗,记起了梦雨馫五年来的守护与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向淼闻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哭腔,眼泪混着鲜血,浸湿了他的衣领,“我把你当亲小姨,我什么都跟你说,我把最喜欢的栀子花分给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为什么?”

上官凝跪在地上,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脏像被生生撕裂。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额头,却又怕刺激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里沉沦,嘴里反复说着“对不起”,却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弥补的话。

巷子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打电话报警,可这些都无法阻止向淼闻的痛苦,无法缝合他破碎的记忆,更无法抹去那些刻在灵魂里的伤痕。

向淼闻的抽搐越来越剧烈,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上官凝渐渐变成了梦雨馫的脸,那个总是温柔地对他说“我在”的人。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熟悉的身影,嘴里喃喃地说:“梦雨馫……疼……我好疼……”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彻底失去了意识,像一片凋零的栀子花瓣,软软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淼闻!”上官凝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尖叫,她扑过去,颤抖着探向向淼闻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她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双手紧紧抱住向淼闻,眼泪掉在他满是鲜血的脸上:“淼闻!你别吓我!你醒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醒醒好不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传来。梦雨馫推开车门,疯了一样冲进巷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地狱般的场景——向淼闻躺在地上,额头流血,毫无生机;上官凝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手机的闪光灯不停闪烁。

“淼闻!”梦雨馫的声音里满是撕裂的痛苦,他冲过去,一把推开上官凝,将向淼闻紧紧抱在怀里,“淼闻!你醒醒!我来了!我来了!”

他的手指颤抖着探向向淼闻的鼻息,又摸向他的颈动脉——还有微弱的跳动!还有救!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梦雨馫的声音里满是恐慌,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裹住向淼闻,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生怕碰疼他的伤口,“淼闻,坚持住!我们去医院!马上就好!”

上官凝瘫坐在地上,看着梦雨馫抱着向淼闻狂奔的背影,身体剧烈地颤抖。她的手指上还残留着向淼闻的体温和鲜血,那些温度像烙铁一样,狠狠烫在她的心上,让她痛不欲生。

“是我……都是我的错……”上官凝的声音里满是崩溃的哭腔,她趴在地上,双手狠狠捶打着地面,“我不该出现!我不该让他记起来!我不该……我不该活着!”

夏沐风和夏沐雪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上官凝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巷子里的人还在议论纷纷;梦雨馫抱着向淼闻,已经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一道焦急而绝望的背影。

“怎么回事?”夏沐风冲过去,扶起上官凝,声音里满是愤怒,“你到底对淼闻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是他记起来了……他记起了所有事……”上官凝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眼泪掉得满脸都是,“是我害了他……是我又一次害了他……”

夏沐雪看着地上的血迹和纸条,心里满是沉重。她捡起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找小姨,问清楚”——这几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初夏的宁静。梦雨馫抱着向淼闻,站在路边,身体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当医护人员接过向淼闻时,他的视线死死盯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泪掉得更凶了:“淼闻,别放弃我……别再睡了……我等了你五年,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医护人员将向淼闻抬上救护车,梦雨馫紧随其后,车门关上的瞬间,他看到上官凝站在远处,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愧疚,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罪人。

可他没有时间去恨,没有时间去指责——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让向淼闻醒过来,哪怕付出他的一切。

医院的急救灯再次亮起,刺目的红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梦雨馫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他的衣服上沾着向淼闻的血迹,额头还沾着奔跑时的汗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却死死盯着急救室的门,不敢有丝毫眨眼。

夏沐风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医生刚给的病危通知书,脸色沉重得像一块铁:“医生说,他是因为情绪剧烈波动,引发了急性心衰和颅内轻微出血,加上刚苏醒的身体还没恢复,情况很危险……”

“危险?”梦雨馫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猩红的恐惧,“什么叫危险?他五年前能醒过来,这次也能!他答应过我,要一起回家看栀子花,要一起喂十五和余生,他不能食言!”

夏沐雪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满是心疼:“雨馫,你别激动,医生会尽力的。淼闻那么坚强,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可她的安慰,却无法驱散梦雨馫心里的绝望。他想起五年前,向淼闻也是这样躺在急救室里,也是这样“情况危险”;想起这五年来,他每天的祈祷和守护;想起向淼闻苏醒时的那一抹浅笑,想起他们在院子里看栀子花的温馨……这些画面像一把把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上官凝没有走进医院,只是站在医院门口的梧桐树下,远远地看着急救室的方向。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朵干枯的栀子花,那是从巷子里的花丛上摘下来的,花瓣上还沾着向淼闻的血迹。

“淼闻,对不起……”上官凝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哭腔,眼泪掉在栀子花上,“我以为的赎罪,却成了伤害你的刀……我不该来找你,不该让你记起一切……如果时间能重来,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宁愿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她的忏悔,消散在初夏的风里,没有任何人听到,也没有任何意义。她的“赎罪”,终究还是以最残忍的方式,将向淼闻再次推向了生死边缘,也将自己再次钉在了“罪人”的十字架上。

急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当医生终于走出来时,梦雨馫像疯了一样冲过去,抓住他的白大褂,声音里满是恐慌:“医生!他怎么样?他醒了吗?”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和凝重:“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这次的昏迷比五年前更严重,他的大脑神经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都不好说……”

“又是昏迷?”梦雨馫的身体重重地跌坐在长椅上,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五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短暂的苏醒,和再次的沉眠?他的守护,他的祈祷,他的爱,难道都不足以留住向淼闻吗?

“我们会尽力维持他的生命体征,也会用药物刺激他的神经,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意志了。”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家属,做好长期准备吧。”

长期准备?梦雨馫看着急救室的门,心里满是绝望。他已经等了五年,还能再等下一个五年吗?向淼闻还能再醒过来吗?他们的“新人生”,难道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终究还是要回归黑暗吗?

医院的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仪器的“嘀嗒”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向淼闻躺在急救室里,再次陷入了沉睡,像一个被命运抛弃的孩子,被困在痛苦的记忆和黑暗的沉眠里,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而急救室外,梦雨馫的眼泪无声地掉下来,上官凝的忏悔还在风里回荡,夏沐风兄妹的担忧弥漫在空气里——这场关于“赎罪”与“伤害”的闹剧,终究还是以最残忍的方式,将所有人都困在了原地,等待着一个未知的、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结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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