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释分离

立秋见处暑和楚楚围着“放妻书”的话题争执,索性走到高台上,接过话头:“你们说的不是‘啥’,是姜姑娘当年和秋分的‘分离’,也不是如今随便说的‘分开’,西汉时那叫‘放妻书’,是凡人夫妻和平离别的文书,写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是谁负了谁,是各自放手,互不牵绊。”

处暑坐直了身子,指尖的落叶停在半空:“那三国的分离,可不叫这个名字吧?跟人族的律法又有啥关系?总不能凡人分开,还要按天规来?”

“自然不同。”立秋靠着槐树,望着凡间三国的方向,声音慢慢沉下来,“西汉承平久了,百姓过日子讲究个体面,夫妻过不下去了,写封放妻书,把家产分了,各自再寻生路,官府也认这份文书,算是合情合法。可如今三国战乱,哪还有这份体面?男子被抓去当兵,一去不回,妻子在家等成了望门寡,想再嫁,却被宗族说‘不守妇道’;有的夫妻为了躲避战火,一路逃散,再见面时,一个成了敌军的俘虏,一个嫁了当地的农户,只能远远看一眼,连话都不敢说——这哪有什么‘名字’,不过是乱世里的‘各安天命’。”

他顿了顿,想起前几日在凡间见到的场景:荆州城外,一个妇人抱着孩子,站在路边哭,身边的老丈劝她:“别等了,你男人跟着刘备去了西川,三年没消息,官府早把他算成‘阵亡’了,你带着娃,再不嫁,日子过不下去啊!”妇人摇头:“可我嫁他时,他说过要一辈子护着我们的……”最后还是被老丈拉着,去了里正家,按当地的规矩,写了张“脱籍书”,算是和失踪的丈夫断了关系,好再嫁他人。

“这就和人族的律法扯上了。”立秋继续道,“曹操的北方,律法严,男子从军阵亡,妻子守孝三年后才能再嫁,若是私自改嫁,要被杖责;刘备的蜀地,因为男子大多去打仗了,女子成了家里的劳力,官府就松了些,只要有里正作证丈夫确实没了消息,就能改嫁,还能分些官府的救济粮;孙权的江东,世家大族多,规矩也多,女子要听父兄的话,丈夫死了,若是夫家还有人,就得留在夫家守寡,不然会被骂‘辱没门楣’,连娘家都容不下。”

处暑皱了皱眉:“这么说,凡人的分离,全看当官的怎么定规矩?那要是遇到苛待女子的律法,她们不就惨了?比如江东那些世家,女子守寡守到死,连自己的命都做不了主。”

“可不是。”立秋叹了口气,“前几日我在江东,见着一个世家小姐,丈夫死了才十七岁,夫家不让她改嫁,也不让她出门,天天关在院子里,只能对着墙发呆。她偷偷托人给娘家带信,想回去,可娘家怕得罪夫家,不敢接她。最后还是秋分,悄悄在她院子里种了株桂花,让她每年秋天能闻闻香,也算给她点念想。”

楚楚听得眼睛发红:“那官府不管吗?天规不管吗?”

“官府管不了世家的事,天规更管不了凡人的‘人情世故’。”立秋摸了摸她的头,“这就是为什么让秋分去凡间走一趟——不是让他用天规去改凡人的律法,是让他知道,人族的规矩里,藏着多少人的难处。比如那江东的小姐,秋分不能直接拆了夫家的院子,只能悄悄给她送点温暖;比如北方那些守寡的妇人,他不能逼着官府改规矩,只能在秋收时多下几场及时雨,让她们的庄稼长得好点,日子好过些。”

处暑沉默了片刻,把手里的落叶扔在地上:“这么说,凡人的分离,不管叫什么名字,说到底都是苦。西汉的放妻书,好歹还有个体面,三国的分离,只剩活命了。”

“是这个理。”立秋望着远处的云,“所以神爱众人,不是说要把所有分离都变团圆,是要在他们苦的时候,递上一点暖。秋分当年逼走姜姑娘,是怕她跟着自己受罚;如今姜阿梅在江东种橘子,他只远远看着,是怕打扰她的安稳——这和凡人的分离不一样,是神的‘成全’,不是无奈。”

高台上的风又起,吹得槐树叶沙沙响。处暑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凡间的方向,忽然觉得,那些乱世里的分离,比天庭的天规,更让人心里发沉。而秋分要做的,就是在这些沉暗里,悄悄点起一盏灯,让那些苦的人,能多看到一点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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