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问立秋

秋分寻到立秋时，他正坐在太行山的柿树上，手里把玩着颗刚泛红的柿子，身下的枝叶还留着几分未散的暑气——毕竟他刚卸任不久，身上总带着些燥意。

“立秋哥哥。”秋分站在树下，衣角还沾着三国地界的雨珠，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往日里温润的眉眼此刻皱成一团，像被雨打蔫的秋菊，“我找到她了。”

立秋挑了挑眉，从树上跳下来，稳稳落在他面前，抬手拍掉他肩上的雨渍：“找到谁了？”

“姜梅。”秋分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确定的颤音，“她投胎了，在江东，如今叫姜阿梅，跟着爹娘种橘子。我偷偷去看过，她笑起来还是老样子，嘴角有个小梨涡，跟西汉时一模一样。”

立秋“哦”了一声，把手里的柿子塞给他，那柿子带着刚晒过太阳的暖，贴在秋分冰凉的手心里，总算让他指尖少了些雨气。“那不是挺好？知道她过得好，你该放心了。”

“可我……”秋分捏着柿子，指腹蹭过粗糙的果皮，忽然低下头，声音里藏了些委屈，“我是不是不配当神？当年私开天河闸，乱了四时，被玉帝罚在人间历劫两百年，连自己的雨势都控不住，还连累得她当年伤心离开。如今她转世为人，过得安稳，我却连上前跟她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我连自己的事都做不好，哪还有资格喜欢她，哪还有资格做个神？”

立秋沉默了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带着些柿树的清香：“傻小子，配不配当神，从来不是看你有没有犯过错。你当年私开闸，是为了救西南的百姓，心是正的；这两百年历劫，你看着人间的秋收冬藏，看着百姓因雨愁、因晴喜，比谁都清楚四时有序的重要性，这不是更懂‘神’的本分了？”

他顿了顿，指了指远处田埂上正在摘橘子的身影——那正是姜阿梅，正笑着接过爹娘递来的竹篮，阳光落在她脸上，暖得像立秋时节的午后。“至于姜姑娘，她当年离开，是怕你为难；如今她安稳，是她的福气，也是你的牵挂落了地。喜欢一个人，不是要时时刻刻守在身边，是知道她好，你便也安心。”

秋分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见姜阿梅抬手擦汗时，嘴角的梨涡又露了出来，心里的委屈忽然就散了些，只余下轻轻的暖意。他捏紧手里的柿子，抬头看向立秋，眼里的雨雾渐渐散去：“真的吗？我……我还能做回原来的秋分神吗？还能……再靠近她一点吗？”

立秋拍了拍他的后背，笑声里带着些爽朗的燥意：“能不能做回原来的神，要看你往后的修行；能不能靠近她，要看天意，更要看你有没有胆子——但记住，别再像当年那样，把人推开了。先把你这两百年的劫渡完，把该担的责任担起来，剩下的，慢慢来。”

秋分望着远处的姜阿梅，手里的柿子渐渐暖透了手心，衣角的雨珠也慢慢干了。他忽然觉得，或许自己不是不配当神，只是还没学会，如何在“神的责任”和“人的心意”之间，寻到那处属于自己的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