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三问

秋分望着立秋转身离去的背影，手里的柿子还带着余温，可那三个问题像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心口发沉。他站在太行山的柿树下，望着漫山刚染上秋意的枝叶，忽然觉得自己活了千百年，竟从未真正想过“神”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他沿着山间小路慢慢走，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像在重复着立秋的问题。第一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神到底是只爱一人，还是只爱众人？” 他想起西汉时的姜梅，想起她总在云端等他，手里提着刚酿好的桂花酒，笑起来时梨涡里像盛着月光。那时他以为，护住这一人的笑，便是世间最要紧的事。可后来西南大旱，他站在云端看百姓跪在干裂的土地上祈雨，看禾苗枯死在田埂，看孩童因缺水哭哑了嗓子，那一刻他才懂，神的目光里，不能只装下一个人的身影。如今姜梅转世为姜阿梅，在江东种橘子，日子安稳，他悄悄躲在树后看她，心里既有欢喜，也有释然——原来“爱一人”是藏在心底的暖，而“爱众人”是扛在肩上的责，神的爱，从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把对一人的温柔，化作对众生的慈悲。

走着走着，他来到一处山坳，见几个农人正忙着收玉米，额角的汗滴落在土里，却笑得开怀。第二个问题浮了上来——“神心里要有大家，还是有天规？” 他想起当年私开天河闸，明知违了天规，却见不得百姓受苦。玉帝罚他时说“天规不可破”，可这两百年在人间历劫，他看遍了因天规森严而旱涝无措的百姓，也看遍了因官员循规蹈矩而不管民生的无奈。他忽然明白，天规本是为了护佑众生而设，若为了守规矩而眼睁睁看着大家受难，那规矩便成了冰冷的枷锁。神心里该有大家，因为大家的冷暖，才是天规存在的意义；而守天规，是为了更好地护着大家，不是让神变成只认条文的木偶。就像立秋，总在暑气最盛时悄悄调弱几分燥热，既不违逆四时秩序，也让农人少受些酷暑之苦——天规是框，大家是心，心在框内，才成方圆。

夕阳西下时，他走到山顶，望着远处被晚霞染成金红的天际。第三个问题终于清晰——“神为什么要修正道？” 他想起自己刚成神时，总觉得“正道”是高高在上的法则，是不偏不倚的秩序。可这两百年，他见过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也见过他兴修水利、安抚流民；见过刘备颠沛流离，却始终不肯放弃百姓；见过周瑜火烧赤壁，为的是江东父老的安稳。他忽然懂了，神修正道，不是为了做一个无悲无喜的旁观者，而是为了守住心里的“正”——对众生的怜悯是正，对责任的担当是正，哪怕犯了错，也愿意为了弥补过错而历劫两百年，这也是正。正道不是一条冰冷的路，而是神在看见人间疾苦时，愿意伸手相助的勇气；是在面对选择时，始终把“众生安稳”放在前头的坚守。修正道，是为了让自己永远记得，成神的初心，从不是俯瞰众生，而是护佑众生。

晚风拂过，秋分手里的柿子已经凉了，可他心里的雾霭却渐渐散去。他转身望向立秋离去的方向，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像秋光里刚绽开的菊。他知道，自己该回去找立秋了，该好好叫他一声“哥哥”，告诉他，他找到答案了——神的爱，是一人与众人皆藏心底；神的心，是大家与天规互为表里；神修正道，是为了守住那束照向人间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