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铢为宅

西汉都城的街巷里，秋雨已连下了三日，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发亮，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行人的衣摆。立秋撑着一把竹骨油纸伞，站在一处青砖小院的门前，手里把玩着几枚打磨光滑的五铢钱——铜色的钱面上，“五铢”二字清晰可见，是他从自己司掌的秋收时节里，一点点攒下的人间供奉。

这小院不大，院里种着一棵半大的梧桐树，此刻叶片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垂着。立秋推开虚掩的木门，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门槛上，他环顾四周，满意地点点头：“这地方虽偏，倒也清净，秋分那小子要是醒了，住在这里正好避开人潮。”

身后跟着的小仙童忍不住问：“立秋神君，您用了近百年的五铢钱才换得这院子，就不心疼吗？这可是您每次下凡，看着人间百姓丰收后，一点点收来的供奉，寻常神仙想要一枚都难呢。”

立秋闻言，将手中的五铢钱随手丢进衣袋里，伞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溅起几朵小水花：“心疼什么？钱这东西，对我们节气神来说，不过是人间的俗物。我攒着，本就是想哪天兄弟们有需要，能派上用场。”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眉头微蹙，“秋分现在被贬下凡，还受了天雷重伤，姜梅姑娘那边我已经托人照看，不让她靠近这院子，可他身上的伤，还有天道降下的雨，都得慢慢熬。”

他走进正屋，摸了摸铺着稻草的土炕，又掀开窗边的木柜看了看：“至少得让他有个干净暖和的地方养伤，总不能让他淋着雨，在大街上躺着吧？那小子性子倔，嘴上说知错，心里指不定还惦记着姜梅，可我们二十三个兄弟，总不能看着他真的魂飞魄散。”

小仙童看着立秋熟练地收拾着屋子，将带来的伤药放在炕边，又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用桂花蜜酿的糕，放在桌上：“秋分神君最爱的就是这桂花糕，您连这个都备好了。”

“他司掌秋分，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以前在天庭，每次到了他的节气，我们都抢着吃他酿的桂花酒。”立秋的声音柔和了些，伸手拂去桌上的灰尘，“现在他落难，我这做哥哥的，总不能看着不管。五铢钱没了可以再攒，可秋分要是没了，这二十四节气就缺了一块，我们剩下的二十三个，心里也空得慌。”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像是在诉说着天庭的惩戒，又像是在为这小院里的暖意添上一抹温柔。立秋将伞靠在门边，走到院中的梧桐树下，伸手接住一片被雨水打落的叶子，轻声道：“秋分，你可得快点好起来，等雨停了，哥哥再陪你喝桂花酒。这房子，哥哥给你买好了，你可别再让我们二十三个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