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心喜欢我妈,我真心不想做你儿子
余念夏每次跨过心都那厚重的城门,就像踏入猎人陷阱的猎物般防不胜防。
兄长的眼线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踪迹,不出片刻,她就会被生拉硬拽去处理堆积如山的魔族政务。
那些摞得比人还高的公文,一页页翻过去仿佛永无尽头,压得她肩膀发沉,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这次学精了的她,刚一迈进城主府门槛,眼疾手快地猛地一挥手。
不由分说就把那堆烫手山芋全塞给了龙皓晨,动作麻利得像甩脱黏在手上的烂泥。
龙皓晨盯着眼前足有半人高的奏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都变成了乱码。
他颤巍巍地捏起最上面那份文件,纸张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手指微微发抖。
犹豫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小姨,我是猎魔团的团长,处理魔族重大事务是不是不太妥当?”
声音发颤,带着明显的不安,像极了被老师提问却毫无准备的学生。
余念夏见状,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眼波流转间满是算计。
她故意拖长语调,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我还是猎魔团的副团长呢!”
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埋怨又得意的复杂情绪。
“这话和你外公说去,这奏疏本来都应该是他的活计。”
那模样,活脱脱是个成功逃过苦差的小狐狸。
龙皓晨听完,脑袋瞬间垂了下去,像被抽走脊梁般没了精气神。
他哪敢去找外公理论?
整个心都谁不知道,此刻外公正和外婆沉浸在二人世界里,浓情蜜意得很。
要是这时候去打扰,日后少不了被“穿小鞋”,弄不好猎魔团的资源补给都会出问题。
这么一想,他只能苦着一张脸,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乖乖埋头批改起奏疏。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一声又一声,陪着他熬过这漫长的“苦役” 。
阿宝舅舅那次不长眼的“突袭”,直接让他在整个心都“一战成名”,堪称年度最社死现场。
就因为打断了外公难得的二人世界,他直接被派发了海量工作,那些任务堆叠起来,简直比心都最高的塔楼还要巍峨。
自那以后,阿宝舅舅彻底化身成永不停歇的钢铁打工人,从晨曦微露忙到月挂中天,脚步就没停过。
月夜舅妈积攒的怨气都快实质化了,逢人就吐槽“自家男人忙得像被抽了魂儿”。
夸张到不知情的还以为阿宝舅舅被卷入时空乱流,可见他的忙碌程度已经突破天际。
大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整个心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城墙之上,守卫们如同精密排布的棋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巡逻队伍来回穿梭,步伐整齐划一,宛如运转精密的齿轮。
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逃过他们的眼睛,哪怕是飞鸟掠过,都会被瞬间锁定。
可谁能想到,魔神之陨和猎魔之刃仅凭余念夏留给白晔的特制令牌,就如同掌握了穿梭虚空的秘术。
他们步伐沉稳地走向大阵,令牌在手轻轻晃动,刹那间光华流转,禁制如同潮水般退去,比任何通行证都灵验百倍,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混入了心都大阵之中。
另一边,星魔神瓦沙克归心似箭,黑袍在风中猎猎翻飞,策马疾驰的模样,活脱脱像个被债主追着讨债的落魄人。
实际上,他是急着赶回心都星魔宫,参加大哥枫秀的婚礼。
说起来,他和阿加雷斯堪称同病相怜,此前在黑龙禁地,白玲轩常年沉睡在紫玉命棺内,二人连大嫂的面容都未曾见过。
如今这场婚礼,对他们来说就像一场盛大的探秘之旅,满心好奇又隐隐紧张,既期待又忐忑,恨不得立刻揭开这位神秘大嫂的真实面目 。
门笛怀揣着满肚子的隐秘心思,像一头在寒风中瑟缩却又满心期待投喂的幼兽。
眼巴巴地守在星魔宫那富丽堂皇的宫墙之内,时刻翘首等待着义父瓦沙克的召见。
自打他听闻自己的名字竟赫然出现在玥公主那堪称严苛的选婿名单之上。
整个人瞬间仿若踩上了无形的云朵,走路都开始变得轻飘飘,脚下生风却又虚浮不稳。
那些时日里,他的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在打着精细的小算盘,绞尽脑汁地琢磨着,究竟该如何说动义父出面,帮自己稳稳攥住这桩足以改天换命的天大好事。
瓦沙克身姿优雅地落座在那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雕花座椅上,才刚将精致的茶盏端起,袅袅热气还未来得及升腾弥漫,便有侍卫脚步匆匆、疾步上前恭敬通报。
瓦沙克下颌轻轻一扬,那修长如青葱玉笋般的手指在空中随意挥动,示意将人带进殿来。
实际上,他对门笛的情感颇为复杂微妙,虽有着几分深藏心底的父子情义。
可门笛终究是族内远亲的子嗣,平日里相处,那若即若离的疏离感,总会在不经意间,从眉眼的流转、话语的间隙里悄然显露。
伴随着一阵吱呀声响,那扇厚重无比的殿门缓缓开启。
门笛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步伐急促而有力,大步流星地踏入殿内,身上的玄色衣袍随风翻飞,猎猎作响,仿若舞动的墨色旗帜。
紧接着,他“咚”的一声,单膝重重地跪落在地,脊背挺得笔直,犹如屹立不倒的青松,声音洪亮且有力地喊道:“拜见义父!”
金属护腕撞击地面发出的闷响,瞬间惊得梁上栖息的鸦雀扑棱棱一阵振翅,慌乱地四处飞散。
瓦沙克随即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置在案几之上,青瓷相碰,发出细微而清脆的轻响。
他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几分看似漫不经心的温和:“门笛,你来找我何事?”
说话的同时,他的指腹在杯沿上来回缓缓摩挲,琥珀色的茶汤在盏中轻轻晃动,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缓缓散开。
门笛猛地抬起头,眼底燃烧着炽热无比的渴望,那神色郑重得仿佛此刻正在宣读着关乎生死存亡的圣谕:“我想请义父帮我向一人提亲。”
话音落下,他的喉结上下不住滚动,紧张与期待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尽数清晰地写在脸上,毫无保留。
瓦沙克见状,挑起眉梢,轻笑一声,再次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那还带着滚烫温度的茶水。
当茶香在口中缓缓散开时,他笑盈盈地追问:“我儿有喜欢的女子了?是哪家魔神的子嗣?”
尾音故意拖得老长老长,调侃的意味几乎要溢出话语,然而在那调侃之下,也隐隐藏着几分对门笛婚事的真切探究。
“是玥公主。”
门笛嘴唇轻启,五个字如五枚淬了寒毒的利箭,破空而出。
瓦沙克正将茶盏往唇边送,听闻此言,浑身猛地一震,整个人直接从雕花座椅上跌下。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他的臀部重重着地,紧接着是“哗啦”一声脆响,茶盏倾倒,琥珀色的茶汤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华贵的地毯上肆意蔓延,蜿蜒成一条刺眼的长河。
“你小子说是谁!”
瓦沙克双手撑着案几,狼狈地爬起身,瞪大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活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着,染着茶渍的袖口随着颤抖的手臂不停晃荡,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陛下之女,玥公主。”
门笛不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挺直脊背,向前半步。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语气坚定得仿佛要将这几个字刻进坚硬的地砖里。
瓦沙克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伸手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霎时间,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瞬间凝固,连檐角那串往日叮当作响的风铃,此刻也忘了晃动,死寂得可怕。
他死死盯着门笛微微发颤的睫毛,恍惚间,幼时那个躲在自己披风下怯生生的孩子,与眼前这个妄图攀摘高枝的身影重叠。
这一刹,他突然觉得,门笛要去触碰的,是那带刺的玫瑰,稍不小心,便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门笛!”
瓦沙克俯身撑住桌案,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青筋在皮肤下凸起。
“我郑重再问你一遍,你对白玥是认真的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幽深的胸腔底部挤出来,带着砂纸打磨过的粗糙感。
“我作为玥儿的三叔。”
瓦沙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的裂痕,一下又一下。
“纵然你是我的义子,你们两人之间,我肯定会选择站在玥儿一边,这是毋庸置疑的。”
说到这儿,他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担忧、无奈与挣扎,情绪复杂得如同翻涌的暗潮。
“但同样,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受到惩处。”
就在这时,殿外狂风骤起,“哐当”一声,卷着枯叶狠狠拍打窗棂,仿佛在为这场对峙助威。
瓦沙克下意识抓起半碎的茶盏,锋利的碎片在掌心划出细痕,鲜血缓缓渗出,他却浑然不觉:“若你只是一时兴起,这件事情我就当你没提过。”
话音未落,他的拇指已经把盏口碾出细碎的冰裂纹,“咔嚓”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
门笛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眉梢眼角尽是势在必得的锋芒。
他脊背笔直如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那动作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优雅:“义父,我对玥公主之心,自始至终,都是认真的。”
话音落下时,他突然向前半步,眼底翻涌的炽热几乎要灼烧空气,连殿内摇曳的烛火都被映得黯淡三分。
“我一直等的人,便是玥公主。”
他喉结剧烈滚动,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按在胸口,衣料下的心跳声似要穿透掌心。
记忆如潮水漫过眼底——某个雨夜玥公主递来的油纸伞,她发间若有若无的玉兰香,此刻都化作他话语里沉甸甸的分量,一字一顿砸在青砖地面。
“我覆在眼上的白布,便是为了让她再次看到我的时候,能够认出我。”
门笛的声音陡然放轻,指尖缓缓抚过蒙眼的白布。
那布料早已被摩挲得柔软,他动作却依旧虔诚,像是触碰稀世珍宝。
随着腕骨翻转,布料边缘滑落半寸,露出一道狰狞疤痕,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瓦沙克瞳孔骤缩,喉间溢出压抑的惊呼。他终于看清,义子挺直的脊梁上,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孤勇。
那些深夜独自擦拭的佩剑,案头未寄的信笺,此刻都有了答案。
他忽然想起门笛幼时总爱蹲在宫墙根,只为等玥公主的马车经过扬起的尘埃。
瓦沙克上前两步,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门笛肩头,指腹深深陷进少年紧绷的肌肉:“孩子,你与玥丫头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追求了,为父也说不上话。”
他顿了顿,余光瞥见门笛攥得发白的指节,语气难得染上几分无奈。
“但可以给你支个招,长公主的认可,比陛下的认可更重要。”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门笛心头。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星魔藤缠住般发不出声。
长公主府朱漆大门在他脑海中轰然洞开,又化作千万根倒刺。
当瓦沙克转身时,他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那抹自信的笑僵在唇角,竟比哭还难看。
门笛像被钉在原地般,直愣愣地盯着瓦沙克,眼底翻涌着错愕与不甘的暗潮,那模样活像被抢走骨头的幼犬。
瓦沙克见状,屈起指节轻叩喉头,刻意制造的咳声震得烛火都晃了晃,与此同时,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敲打着腰间温润的玉佩:
“不是为父无能,是大哥对玥丫头看得极重,我要是替你去提亲,陛下能拉着我来一场‘友好切磋’。”
说到“友好切磋”四个字时,他刻意咬重字音,尾调还带着颤巍巍的虚浮,嘴角扯出的苦笑比哭还难看。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
“我是打不过陛下的,所以,你指望不上为父。”
瓦沙克双臂一张,掌心向上摊开,掌纹间纵横的沟壑与厚重的老茧在烛光下清晰毕现。
他原地转了半圈,玄色长袍下摆扫过地面,沙沙声响里裹着细碎的烦躁。
没等门笛开口,他又猛地转身,鞋跟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曲线救国,只有长公主能劝动陛下,所以,你可以先讨好讨好圣女。”
说罢,鹰隼般的目光直直撞进门笛眼底,那眼神里既盛满对自家义子的无奈,又藏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焦躁。
瓦沙克背着手在殿内踱了两圈,越想越觉得自己仁至义尽。
毕竟放眼整个星魔宫,谁能像他这样,不仅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还贴心地给指出一条“光明大道”?
想着门笛日后若真能抱得美人归,跪在自己面前千恩万谢的场景,他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喉间溢出两声得意的闷笑,连眼角的皱纹都跟着抖了抖。
而门笛还真把这番话当作了金科玉律。
从那以后,余念夏无论走到哪都能“偶遇”门笛的身影。
清晨她在演武场舞剑,门笛不知从哪冒出来,非要以武会友,剑锋相撞的火花溅得满地都是。
午后她在书房翻阅古籍,一抬头准能看见门笛抱着她随口提过的典籍,堵在门口追问个没完。
有次她被缠得烦了,挑眉斜睨:“门笛阁下,这是改行当跟屁虫了?”
话音未落,门笛竟一本正经点头:“若能借此靠近长公主,当个跟屁虫又何妨?”
这边余念夏被缠得头疼,那边小皓晨更是气炸了毛。
某次撞见门笛手捧一大束艳红的玫瑰,单膝跪地递到余念夏面前,小家伙“蹬蹬蹬”冲过去,像只护崽的小兽般挡在小姨身前。
他双手叉腰,奶凶奶凶地仰着脑袋:“叔叔,你不能脚踏两只船!要追就光明正大地追,别想糊弄我!”
清脆的童音在廊下回荡,惊得梁上栖息的鸟儿扑棱棱四散而逃,只留下门笛僵在原地,举着花的手尴尬得不知该往哪放。
龙皓晨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一边是妈妈可能被他人“拐走”的危机,另一边是小姨陷入纠缠的困局,这两难抉择堪比让魔狼在鲜肉与珍宝间做选择。
换作旁人早就急得原地打转,可这小机灵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计上心头。
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像一阵旋风般朝着外公枫秀的书房冲去,那架势,活脱脱是要去搬救兵的小将军。
“外公!”
龙皓晨猛地撞开书房门,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呼吸急促得如同刚跑完百里的战马。
他瞪圆了眼睛,双手攥成小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活像只被激怒的小狮子。
“有魔水性杨,前段时间还逼着我发誓要对妈妈好,转头就缠着小姨不放手!”
那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巴巴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正端着茶盏准备小酌一口的枫秀,听闻这话,手猛地一抖,“砰”的一声,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滚烫的茶水如惊涛骇浪般四处飞溅。
他“嚯”地站起身,周身魔气瞬间翻涌而出,似有实质般在屋内肆虐,连沉重的桌案都跟着剧烈震颤起来。
“有人敢玩弄吾的女儿还有妹妹!”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黑色闪电,裹挟着能撕裂空间的凛冽气势,朝着余念夏所在之处疾驰而去,空气中只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残影。
当枫秀怒气冲冲地赶到,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陡然刹住脚步。
只见门笛耷拉着脑袋,活像只斗败的公鸡,被余念夏死死按在堆积如山的奏疏前。
门笛苦着一张脸,手中的笔仿佛有千斤重,艰难地在奏折上挪动着,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而余念夏则斜倚在座椅上,慵懒地撑着脑袋,挑眉睨着门口的枫秀。
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呦呦,这不是陛下嘛!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枫秀的目光在案几上那摞得高高的奏疏,和门笛生无可恋的表情之间来回切换,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妙,后背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他干笑两声,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既然你这边这么忙碌,吾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啊!”
说着,又小心翼翼地往后撤了撤,转身就要脚底抹油开溜。
“吾还要去准备大婚事宜,就不耽误你们处理政务了。”
话一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生怕慢上半拍,就会被余念夏抓去当苦力,处理那些繁琐得能让人头秃的政务。
龙皓晨立在雕花廊下,稚嫩的小脑袋歪成问号状,指尖无意识地在毛茸茸的后脑勺来回挠动。
先前的误会如遇烈阳的晨雾,正丝丝缕缕消散——原来门笛那些看似围绕余念夏打转的殷勤,字里行间全是白玥的影子。
他忽而攥紧绣着暗纹的衣角,掌心沁出薄汗,既为错怪他人松了口气,又因母亲未来的感情走向,泛起丝丝缕缕的忐忑。
当门笛搁下狼毫,将最后一份奏疏码放整齐,起身准备告辞时,廊柱后倏然窜出个小小身影。
龙皓晨三步并作两步,像棵刚抽芽的青松般笔直挡在去路中央。
他仰起沾着薄汗的小脸,澄澈如清泉的眼睛里,倒映着门笛略显惊讶的神情:“门笛叔叔,你为什么非要当我后爹啊!”
少年胸腔剧烈起伏,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声音不自觉压得极低:“你是真心喜欢我妈妈吗?”
尾音微微发颤,带着孤兽护崽般的警惕,“我不想我妈妈再受伤害了!”
字字如淬了霜的箭矢,直直钉入门笛心口。
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此刻在龙皓晨眼前翻涌。
他记得母亲深夜倚窗垂泪,鲛绡帕洇湿大片。
记得她将自己搂进怀里,颤抖的脊背硌得他生疼。
此刻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像守护最后领地的小兽,将满心担忧化作锋利的爪牙。
门笛凝视着眼前倔强的少年,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屈膝缓缓蹲下,玄色衣摆扫过青砖,动作轻得仿佛怕惊飞檐下的燕雀。
骨节分明的手掌抚上龙皓晨柔软的发顶,指腹轻轻摩挲:“玥公主也是我爱的人,我自然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嗓音低沉如陈年美酒,字字落地有声,眼底流转的温柔,比春日漫山遍野的暖阳更灼人。
门笛如同雕像般立在古朴的案几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腰间佩剑上来回摩挲,金属剑柄的凉意透过指尖,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炽热。
他目光穿透雕花窗棂,直直望向天际翻滚的墨色云层,声音低沉得如同古老的洪钟,却字字清晰:“我一直努力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和她并肩而立的魔。”
这话落下,殿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既像是对身旁余念夏的剖白,更像是在与过往的自己宣战,每个字都裹挟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就在这时,余念夏踩着慵懒的步伐从阴影里踱出,素白的衣袖半掩红唇,一个哈欠打得眼尾泛起盈盈水雾。
她斜睨了门笛一眼,眼波流转间尽是漫不经心,“你这句话,刚刚陛下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出来?”
话音未落,她已经伸手抓起桌上的奏疏,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混着她指尖划过纸面的摩挲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还没等门笛开口回应,余念夏已经将奏疏重重砸回桌面,震得案上的墨砚剧烈晃动,浓稠的墨汁荡出层层涟漪。
她蹙着眉,语调里满是不耐:“明天你不用过来了,有时间讨好我,不如去阿玥姐姐面前刷刷脸。”
说到这儿,她突然转头,目光如炬直直撞上门笛的视线。
“阿玥姐姐的想法最为重要,她喜欢谁,在意谁,哪怕是陛下,也不能干预和阻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