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
这日,天光还未大亮,谢渊濯便踏着晨露来到了梨香苑,比往日都早得多。
谢梨正默不作声地用着清粥小菜,见他进来,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维持着连日来的冷淡与抗拒,只当他是一团空气。
谢渊濯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她对面坐下,丫鬟立刻添上碗筷。他夹起一块她以往爱吃的水晶糕,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温和:“尝尝这个,新来的厨子做的,应该合你口味。”
谢梨看都没看,依旧小口喝着自己的粥,无声地表达着抗议。
室内一片沉寂,只有细微的餐具碰撞声。谢渊濯慢条斯理地用着膳,目光却始终落在谢梨低垂的侧脸上,看着她纤长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和那紧紧抿着、透出倔强的唇瓣。
忽然,他放下银箸,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像是随口提起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语气甚至没有什么波澜:
“阿梨,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了。”
谢梨执勺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应。生辰?往年这个时候,她早已开始悄悄准备礼物,或是精心绣个香囊,或是搜罗他喜欢的古籍字画。可如今……她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谢渊濯仿佛没看到她无声的抗拒,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敲进谢梨的耳膜:
“今年,我不要别的。只想要一件里衣。”
“轰”的一声,谢梨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烧得滚烫,随即又变得惨白。她倏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渊濯,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羞耻和难堪。
他……他怎么敢提这样的要求?!
即便如今那层兄妹的遮羞布已被残酷地撕下,即便他早已暴露了那般不堪的心思,可在她心里,他终究是那个一起长大、名为兄长的存在!为兄长做贴身的里衣?这于礼不合,于情更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和亵渎!他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践踏她仅剩的尊严和底线!
谢渊濯将她的震惊、羞愤、难堪尽收眼底,心中却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他看着她,目光幽深,仿佛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又像是在执着于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魔障。他无视她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就要——沈澂那样的。”
“一模一样的。”
最后这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在谢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切割。
谢梨猛地别过头去,胸口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不肯在这个羞辱她的男人面前落下。
她完全无法理解。
不理解他为何对一件早已化为灰烬的里衣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不理解他为何要执着于和一个死人比较,甚至要一件“一模一样”的复制品?这在她看来,不仅是变态的占有欲,更是一种可悲到极点的执念。
她只觉得他疯了,疯得无可救药。
而谢渊濯,看着她的反应,心中那份积压多年的、关于那件深蓝色云锦里衣的嫉妒和酸涩,再次翻江倒海般涌上。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柔软的料子,那细密的针脚,那穿在沈澂身上时,阿梨眼中掩饰不住的温柔和爱意。
那是他求而不得的亲密,是他午夜梦回时啃噬心脏的毒虫。
他得不到她的心,那至少要得到一件形式上的替代品。仿佛只要穿上那“一模一样”的里衣,就能自欺欺人地觉得,他也曾被她那样温柔地、满怀爱意地对待过。
这念头本身,就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可悲与荒凉。
可他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不再看谢梨,重新拿起筷子,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寻常的闲聊。
“用料和尺寸,我会让人送来。”他语气恢复如常,甚至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笃定,“在我生辰前,做好它
说完,他便不再开口,沉默地用着这顿气氛诡异至极的早膳,留下谢梨一个人,对着满桌渐渐冷掉的菜肴,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