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密语

今日是沈先生休沐的日子。谢梨一早起来，对着窗外发了半天呆。她很想跑去栖云山脚下看看先生，哪怕只是说两句话也好。可转念一想，先生平日授课辛苦，难得休息一日，自己跑去打扰，似乎不太好。

这种想要靠近又不得不克制的矛盾心情，让她有些坐立难安。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分散注意力，她索性下了帖子，邀了几位相熟的姐妹过府游园赏花。

姐妹们聚在侯府花园的暖亭里，吃着茶点，说着闲话。不知谁提了一句：“你们听说了吗？陈璟哥哥随陈将军出征西北了，前几日刚走的。”

其他姐妹纷纷露出惊讶或惋惜的神情，讨论起边关战事和陈小将军的英姿。

谢梨闻言，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裙带。陈璟出征？她好像前几日是听母亲提过一嘴，但当时她满脑子都是先生生病和换衣服的事，根本没往心里去。此刻听来，也觉得与己无关，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消息。

她的心思，早已飘到了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玩闹了一阵，其他姐妹或是去赏花，或是去喂池鱼，亭中渐渐只剩下她和一位关系最为亲近的赵家姐姐。赵姐姐比她年长两岁，性子温柔体贴，平日里最是照顾她，也是她最能说些悄悄话的人。

谢梨看着赵姐姐娴静温婉的侧脸，心中挣扎了许久。那些盘旋在心底的、关于先生的疑问和困惑，像小虫子一样啃噬着她，她实在太想找个人说说了，太想有人能给她出出主意了。

她蹭到赵姐姐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闪烁，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涩和为难：“赵姐姐……我、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哦？我们阿梨有什么烦心事了？”赵姐姐放下茶盏，温柔地笑问。

谢梨深吸一口气，按照一路上打好的腹稿，开始“代友发言”，眼神却心虚地不敢看对方：“就是我有一个……一个很好的姐妹……她家里给她请了一位年轻的先生，学问很好，人也很好……”

她含糊地描述着，将她和沈澂的日常稍加改动：“那位先生对她极有耐心，会教她很多有趣的东西，她生病了先生会着急，她难过了先生会安慰她……但是、但是她最近发现，她好像……有点过于在意那位先生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她会因为先生和别人说话而不开心，会偷偷观察先生，想知道先生是不是也……也对她有点不一样……她不敢直接问，怕被拒绝，怕连师徒都没得做……赵姐姐，你说……她那位先生，到底对她是什么想法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试探出来呀？”

她说完，紧张地看着赵姐姐，心脏砰砰直跳，既期待能得到答案，又害怕被聪明的赵姐姐看穿那个“姐妹”其实就是她自己。

赵姐姐是何等玲珑心肝的人，看着谢梨这副羞红满面、眼神闪烁、言辞闪烁的模样，再结合她方才对陈璟消息的漠不关心，心中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什么“姐妹”，只怕就是眼前这个小丫头自己春心萌动了。

她心中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慨，小丫头到底是长大了。但她并未点破，只是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沉吟片刻，顺着她的话道：“原来是这样。听你这般说，那位先生对你……对你那位姐妹，似乎确是格外关怀些。寻常师徒，尽心教导便是，倒未必会如此细致入微地关心情绪冷暖。”

她看着谢梨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又谨慎地补充道：“不过，这也或许只是先生为人特别温和心细所致。若真想试探……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谢梨迫不及待地追问，身子都不自觉地坐直了。

赵姐姐微微一笑，凑近她耳边，低声细语道：“寻常法子嘛……可以看看他是否会因你……你姐妹与其他年轻男子亲近而神色有异？或是故意在他面前提起家中或许正在为你……为你姐妹相看人家，观察他的反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再或者……让你那姐妹亲手做些小物件，香囊、扇坠之类的不起眼的东西，借口答谢师恩送给他。看他是否贴身携带，珍而重之？若是收了却随意丢弃，那便大抵是没什么心思了；若是……呵呵，那或许就有些不同了。”

谢梨听得极其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送亲手做的东西？观察他吃醋？这……这好像画本子里也有写过！

她仿佛找到了指路明灯，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又涌起一阵羞涩和期待。

“多谢赵姐姐！”她开心地抱住赵姐姐的胳膊，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重新变得明媚起来。

赵姐姐笑着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地道：“丫头……呃，帮你那姐妹可以，但切记，万事需有分寸，不可过于急切，更不可让人拿了话柄，伤了名声。”

“嗯嗯！我知道的！”谢梨用力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是该绣个香囊呢，还是打个络子？先生会喜欢什么样的？

一场闺中密语，似乎为迷茫的少女指明了方向。却不知，这试探心意的第一步，又会引出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