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
记忆的碎片骤然清晰,像冰水浇头——那青铜罐里封存的,是尸蟞王!
“快跑!离开这儿!危险!”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变形。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我一把拽住离我最近的人,狠命向后拉扯几步,随即狼狈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狂奔。
该死!
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
懊恼和自责灼烧着神经,我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巴掌。
被我拽得踉跄的人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紧接着,一阵低沉、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裹挟着浓烈的死亡气息,骤然从身后爆发!
那几个人脸上的茫然瞬间冻结,化为纯粹的惊骇,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爆发出全部的力气,朝着我奔逃的方向亡命冲刺。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
我在嶙峋的怪石间跳跃闪避,每一步都竭尽全力。
视线扫过散落的装备堆,凭着模糊印象,顺手抄起几个沉甸甸的背包甩上肩。
一边跑,一边回头嘶吼:“能拿的都带上!别回头!是尸蟞王群!!”
“尸蟞王”三个字如同惊雷。
阿宁一贯冷静的脸瞬间褪尽血色。
她没有丝毫迟疑,用更大更清晰的声音果断下令:“全员!快跑!!”
死亡的阴影已至头顶,队伍爆发出第二轮冲刺。
沉重的喘息、背包的碰撞、杂乱的脚步混杂一片,身后是催命的“嗡嗡”声。
不知狂奔了多久。
喉头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滚烫的砂砾。
双腿沉重如灌铅,肌肉酸痛麻木,膝盖不住颤抖。
不能停!
停下就是死路一条!
求生的本能压榨着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只是机械地朝着记忆中的生路移动。
身后,“嗡嗡”声步步紧逼。
紧接着,几声短促的惨叫和沉闷的倒地声穿透喧嚣,刺入耳膜。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并非看淡生死,而是内心充满畏惧,对生命存有敬畏。
但此刻,绝不能回头!
尸蟞王的致命在于集群和剧毒,一旦被缠上,神仙难救。
生路在脑中急速浮现——陡峭的斜坡!上次滚下去的地方!
冲到坡顶,下面是嶙峋的乱石。没有时间犹豫!
“走!”一咬牙,护住头脸,身体蜷缩,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碎石和凸岩猛烈撞击全身,疼痛尖锐。
翻滚停止,头晕目眩,浑身酸痛。
挣扎着爬起,目光急切搜寻——找到了!
那块向内凹陷的岩石缝隙!
上一世我和阿宁的避难所!
刚要冲过去,一道敏捷的身影带着风从我身边掠过——是阿宁!
她强大的体能和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后发先至!
我立刻侧身让开入口:“快!进!”声音嘶哑刺耳。
阿宁毫不拖沓,“嗖”地钻了进去。7。
我紧随其后挤进狭窄空间,立刻用抢来的沉重背包死死堵住洞口!
刚堵住,令人窒息的“嗡嗡”声便如黑色风暴般席卷而来!
无数猩红的小点疯狂撞击着背包垒成的壁垒,“噗噗”闷响不绝,布料剧烈抖动!
辛辣刺鼻、混合着腐朽和剧毒的气息,毒雾般从缝隙中汹涌灌入,瞬间充斥了整个凹槽。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碎玻璃,鼻腔、喉咙火辣辣地痛,眼睛被熏得泪水直流。
我死死捂住口鼻,胃里翻腾。这味道…太难受了。
上一世嗅觉被毁之前…如今倒是异常灵敏。
时间在毒气和撞击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疯狂的撞击声终于开始减弱,“嗡嗡”声也渐渐低沉、远去……周围安静下来。
紧绷的神经稍松,侧耳细听。
确认危险已去,我深吸一口仍旧呛人的空气,用尽全力一脚踹在最外面的背包上!
“砰”的一声闷响,沉重的屏障被踢开。
身后的阿宁气息微顿,显然没料到我如此干脆。
顾不得她的反应,危机仍未解除。
我迅速抓起两个分量最重的背包,一个甩在胸前,一个背上。
又将另一个塞给阿宁:“跟上!”声音依旧嘶哑,但不容置疑。
此刻,身体的透支才全面爆发。
喉咙里的血腥味浓重,吞咽困难。
双腿不止是发软,更是彻底虚脱,肌肉酸痛麻木,膝盖控制不住地颤抖。
刚才情急之下无暇顾及,现在才意识到,这几个背包加起来恐怕有百斤重。
我竟扛着它们在尸蟞王群的追逐下亡命奔逃了那么远?
简直是用生命在冲刺!
拉开胸前背包拉链,摸出两瓶水。
自己拧开一瓶,猛灌几口。
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喘息。
拧紧瓶盖塞回去,把另一瓶递给阿宁。
看向她时,脸上已换上惯常的、甚至刻意显得笃定一些的表情.语气尽量平稳冷静:
“阿宁,得立刻找路出去。”我指了指声音消失的方向,“那群东西的目标不是我们。更像是受了惊,要突围。真要追猎,不会轻易放过。现在暂时安全了但这地方不能久留。”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阿宁接过水,目光深深看了我一眼,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动作干脆。片刻后,她点点头,没有多问:“走。”
离开那个差点成为我们葬身之地的凹槽,再次扎入魔鬼城错综复杂的迷宫。
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扭曲的雅丹土垄在强光下拉出狰狞的阴影,空气滚烫凝固,沙尘弥漫。
时间感彻底模糊。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无边无际的沙土迷宫里漫无目的地穿行。
只依稀记得仿佛从边缘地带,渐渐深入到了更荒凉复杂的核心区域。
身体的极限终于被彻底压垮。
干渴像火焰灼烧,舌头砂纸般粘着上颚。
头晕目眩,视线里的景物开始扭曲旋转。
阳光如同烧红的针尖扎在皮肤上。
在一次艰难的攀爬之后,强烈的眩晕和脱力感猛地袭来,天旋地转,意识坠入黑暗——脱水和严重的中暑击倒了我。
再清醒时,已身处营地,被胖子他们救回。
回忆至此中断。
在魔鬼城深处艰难前行时,并非没有动摇过:要不要干脆再晕一次?晕过去,醒来或许就能看到胖子那张胖脸和三叔精明的眼神了?毕竟上次晕倒后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被我掐灭。
依赖别人?
不太符合我现在的人设了,那是未来的我,又或者是现在的我。
既然他们能找到我,说明有路可循。
为何不试试自己走出去?
靠人不如靠己!
这份固执支撑着,尽管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幸而那几个抢来的背包是救命稻草。
压缩饼干、牛肉干、饮用水,甚至应急保温毯都在。
靠着这些,在魔鬼城这绝境里,我和阿宁的日子还不算太过狼狈。
至少饿不死,渴不死,夜里裹着毯子能勉强抵御沙漠的寒冷。
最大的敌人,是这仿佛永无尽头的迷宫和侵蚀骨髓的孤独与焦虑。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时间失去了刻度,只有脚下砂石的摩擦声和沉重的呼吸相伴。
走了多久?
无法计算。
空旷的天地间,除了彼此,再无任何活物。
绝望如同藤蔓悄然滋长。
终于,在一个能将人烤化的正午,阿宁停下了脚步。
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解开绳结,倒出十枚闪着幽暗光泽的铜钱,
她蹲下身,将一枚铜钱用力按进松软的沙土里,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作为标记。
接着,每隔一段距离,她便重复这个动作,一枚又一枚。
我看着她的动作,心里确实有些痒。
我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但阿宁这些铜钱的价值我心知肚明,是按黄金计价的硬通货。
说不心动未免虚伪,寻常人见了都难免侧目。
但我只是咂了咂嘴,看着她用价值不菲的铜钱铺路,心里清楚:只要能活着走出去,这代价绝对值得。
铜钱标记提供了些许渺茫的指引,前路依旧茫茫。
又不知跋涉了多久,就在体力和精神再一次濒临崩溃边缘时——
“沙沙……嚓……”
一阵极其轻微、却迥异于风吹沙砾的声音,突兀地从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
细碎、错落……听起来,像是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踩在干燥地面发出的特有的“嚓嚓”声!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
难道是……胖子他们?
他们找来了?!
这念头让我几乎要立刻转身呼喊。
几乎是同一时刻,阿宁的身体骤然绷紧。
长期训练磨砺出的警觉让她瞬间捕捉到了这异常的声音。
她猛地停住脚步,眼神锐利如鹰隼,下意识地就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戒备地望去。
她的目光和我充满惊喜的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汇了一瞬。
然后,我们两人如同排练过一般,动作极其同步地、缓缓地转过身,朝向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