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宰一笔。

电视机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雪花在屏幕上跳动,像一群躁动的白蚁。

这台老式彩电显示出来的却是褪色的黑白画面,显然是录像带本身的问题。

画面一开始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慢慢地才清晰起来,显露出一间老式木结构的房间。

我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这场景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但此刻我必须要装作第一次看到的样子。

三叔就坐在电视机前的小板凳上,后背绷得笔直,像根拉满的弓弦。

木地板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有些地方已经发黑,像是被水浸泡过。

镜头在轻微晃动,显然摄像机没有固定在三脚架上。

后墙上有一扇窗户,外面光线很强,应该是白天,但因为逆光,只能看到一片惨白,像是曝光过度的底片。

"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王胖子蹲在我旁边,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我还以为能看到小哥。"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三叔回头瞪了我们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既紧张又期待,活像赌徒在等骰子落定的那一刻。

窗户下面摆着一张老式写字桌,款式像是七八十年代的产物,桌面上堆满了文件和书籍,还有一部黑色转盘电话。

我的目光在那部电话上停留了片刻,这细节我记得很清楚——那电话的款式不算太老,至少是90年代以后的产物。

当然,现在用这种老式电话的人也不少,所以具体拍摄时间很难判断,但肯定不会早于90年代。

画面就这样静止着,像一幅被定格的静物画。

我们等了约莫五分钟,意识到摄像机是固定拍摄的,不会移动。

三叔不耐烦地按下快进键,画面开始飞速跳动,发出"滋滋"的噪音。

"哎呦我去,这得看到猴年马月去。"胖子小声嘀咕着,从兜里摸出包瓜子开始嗑。

快进了大概二十分钟,突然一个黑影从画面右侧一闪而过。

我和三叔同时一个激灵。

三叔手忙脚乱地倒回去慢放,这才看清是有个人从外面进来。

开门关门的声音很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子,因为画面模糊看不清长相,但轮廓看起来颇有几分姿色。

她走路的样子很特别,像是踩着某种节奏,轻盈得有些不自然。

三叔突然紧张起来,整个人几乎贴到了电视屏幕上。

但那女人走得飞快,转眼就穿过了画面,消失在左侧,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我注意到三叔的后颈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衬衫领子已经湿了一圈。

刚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就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别出声,眼睛却始终没离开屏幕。

画面继续播放。

五分钟后,那女人又出现了,这次换了一身睡衣。

她径直走到摄像机前,画面开始剧烈晃动——显然她在调整镜头角度。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在心里默数着秒数。

上辈子看到这里时,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镜头稳定后,她的脸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

这下我看清楚了,这是个相当年轻的女人,大眼睛,瓜子脸,长相很乖巧,属于那种甜美的类型。

但她的眼神很空,像是两个黑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三叔正凑在屏幕前,猝不及防就和画面中的女人来了个"对视"。

下一秒,他像触电一样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是她!霍玲!是霍玲!"三叔的声音都变了调,指着屏幕的手指不停颤抖,像是得了帕金森。

我暗自冷笑,心想这老狐狸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表面上却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去扶录像机。

王胖子在一旁直嘀咕:"不就一个女人吗?至于吓成这样?跟见了活粽子似的。"

三叔被伙计扶起来时,画面中的霍玲已经重新坐回写字台前,支起一面镜子开始梳头。

黑白画面加上刚才的晃动,让影像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像是蒙了一层纱。

我仔细观察着三叔的反应。

他的脸色铁青,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死死抓着沙发扶手,手指关节都泛白了,整个人微微发抖,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这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害怕。

我忽然意识到,也许上辈子我低估了三叔对这件事的恐惧程度。

"这就是当年和你们一起下海底墓的那个霍玲?"我明知故问,声音故意带着颤抖。

三叔没有回答,像是根本没听见我的话。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一眨眼画面里的人就会跳出来似的。

我看向他的伙计,对方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录像中的霍玲不停地梳头,解开的头发又长又密,这一梳就是二十多分钟。她的动作机械而精准,每次梳子从头顶滑到发梢的节奏都分毫不差,看得人毛骨悚然。我忽然想起在蛇沼见过的那些人俑,也是这般僵硬诡异的动作。

梳完头,她站起来茫然地看了看窗外,突然快步走出了画面。等她再回来时,身上的睡衣已经换成了一件连衣裙。这个细节我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看到这里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接着,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她又走到摄像机前调整镜头,那张惨白的脸再次占满屏幕。三叔发出一声古怪的呻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我注意到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女的有神经病吧?"伙计忍不住说道,"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梳头玩?"

三叔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的嘴唇在不停颤抖,像是在默念什么咒语。

霍玲又开始梳头了。

我在心里冷笑,这霍玲的头皮怕不是铁打的。

要是以前的我,看到这里早就没耐心了。

但现在的我可不一样,在沙海那十年里,我学会最有用的本事就是等待。

等待时机,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等待最好的出手机会。

画面定格时,三叔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像死人。

他哑着嗓子说:"天,她竟然没老!"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

我装作惊讶的样子:"什么意思?"同时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上辈子我就是在这里被三叔糊弄过去的,这次可不能重蹈覆辙。

三叔没回答,而是死死盯着屏幕。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霍玲的皮肤在黑白画面中显得异常光滑,没有一丝皱纹。

按理说,如果这是二十年前的录像,现在的霍玲至少也该四十多岁了,可画面中的她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

"这不可能..."三叔喃喃自语,"除非..."

"除非什么?"我追问道,同时悄悄观察着他的微表情。

三叔的眼角在抽搐,这是他说谎时的习惯动作。

三叔突然转向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小邪,这盘带子是谁寄给你的?"

我耸耸肩:"张起灵啊。”

虽然我知道是陈文锦寄的,但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告自这家三叔的。

三叔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他让伙计把录像带取出来,拿在手里反复检查。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指腹在磁带外壳上摩挲着,像是在确认什么。

"三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继续装傻,"霍玲不是已经..."

"死了?"三叔冷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得像枯叶摩擦,"在海底墓那次之后,我们都以为她死了。

但现在看来..."他没把话说完,而是死死盯着手中的录像带,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王胖子凑过来小声问我:"这娘们儿什么来头?把你三叔吓成这样?跟见了阎王似的。"

我压低声音回答:"二十年前和三叔一起下海底墓的队友,后来失踪了。"

我没有告诉胖子,这个女人已经变成了禁婆。

上辈子在格尔木疗养院见到她时,那副鬼样子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恶心。

胖子咂了咂嘴:"乖乖,那这录像..."

"有问题。"我打断他,"大有问题。"这话倒不是装的。

虽然我知道前因后果,但这盘录像带确实诡异得很。

霍玲为什么会拍这种录像?

这些问题至今没有确切的答案。

要是只是单纯的想要引诱我进入西王母宫,我是不信的。

三叔突然站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事到此为止。

小邪,把带子给我。"

三叔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我小时候最熟悉的那种压迫感。

这些年我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故意装作为难:"可是..."

"没有可是!"三叔突然拔高嗓门,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这事不是你能掺和的!"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像是被岁月刻出来的沟壑。

我佯装被吓到,但手指却暗暗加力,把录像带攥得更紧。

三叔见状,语气立刻软了几分:"说吧,什么条件?"

"玄螭纹饕餮小鼎。"我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行!"三叔答应得很干脆。

我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月白釉冰裂纹梅瓶,还有那个青花缠枝莲纹扁壶。"

三叔的眉毛跳了跳:"......可以。"

这些要价看似随意,实则经过精心算计。

这些年我早就摸清了他藏在各个盘口的好东西,这次机会难得,不狠狠宰他一笔都对不起这些年吃的亏。

"《江天暮雪图》。"我轻描淡写地加码。

"等等!"三叔终于绷不住了,"小邪,这个是不是......"

"三叔,"我晃了晃手中的录像带,"刚才是谁让我随便开条件的?"

三叔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还有青花釉里红岁寒三友对杯,要一对。"我继续加码。

"你他娘的!"三叔直接炸了,"这玩意儿我找了半辈子才凑到一只,你让我上哪找一对去?换一个!"

我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却不容反驳:"我说要一对。"手上的录像带又晃了晃。

三叔像被捏住后颈的猫,僵持了几秒终于认命地点头。

我满意地把录像带递过去。

三叔检查了一下,虽然肉疼但还是吩咐伙计去准备东西。

等他带人离开后,胖子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天真,你真给他了?"

"怎么可能。"我笑着从电视机后面又摸出两盘带子,"早调包了。"

胖子瞪大眼睛,半天才憋出一句:"牛逼!"

这些物件加起来少说值个几个亿,虽然对三叔来说不算伤筋动骨,但也够他肉疼一阵子了。

这些年被他坑的次数太多,这次总算找回点场子。

"走,请你吃吴山居特产。"我拍拍胖子的肩膀,就像多年前经常做的那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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