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玉中有诡,筵前刀剑鸣
赵府深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赵秉严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手中的紫檀木手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地面。 赵元昊跪在下面,头埋得低低的,浑身筛糠般发抖。 赵德柱则在一旁焦急地踱步,额头上全是冷汗。
“三叔…这事儿…这可如何是好?东厂那姓林的,分明是盯上丙寅年那件事了!”赵德柱声音发颤,“那玉佩就是个催命符啊!”
赵秉严眼皮都没抬,声音平淡:“慌什么。一块玉佩,几句疯话,定不了罪。”
“可是…”
“可是什么?”赵秉严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中射出锐利的光,“东西早就处理干净了,人…该闭嘴的也早就闭嘴了。他东厂就算有通天的本事,还能把沉到江底的东西捞起来?还能把死了十几年的人叫起来说话?”
赵元昊吓得一哆嗦。 赵德柱却稍安,但依旧忧虑:
“但那林渊…就是个愣头青,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他手里那面牌子邪门得很…”
“邪门?”赵秉严冷笑一声,“再邪门,也是块死物。关键是拿着牌子的人。找人去试试他的成色,看看是真神,还是…纸糊的。”
与此同时,东厂据点内,气氛则相对…诡异。
楚渊正对着一桌子的工具发愁:小锤、细凿、镊子、强酸、甚至还有一盆水… 几名番役围在旁边,大眼瞪小眼。
“大人…您真要把这玉佩砸开?”一个番役忍不住问道,“这…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值老鼻子钱了…”
楚渊拿着那枚“丙寅·七·漕”的玉佩,对着灯光仔细查看,眉头紧锁。 “矩”牌对它的反应很微弱,但并非没有。他总觉得这玉里面藏着东西,一种直觉。 “钱财乃身外之物,线索才是关键。”楚渊一本正经,拿起小锤,比划了一下,又放下,“…不过万一猜错了,确实有点肉疼。”
另一个番役出馊主意:“大人,要不…用舌头舔舔?听说有些暗格得用体温或者口水才能触发…”
楚渊:“……”这都什么跟什么? “滚蛋!”
众人哄笑,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最终,楚渊决定采用最朴实无华的方法——仔细观察。 他运起蛰龙功,将目力提升到极致,手指细细摩挲玉佩的每一寸纹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众人快要打哈欠的时候,楚渊的手指在玉佩边缘某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纹理融为一体的接缝处停住了!
“有门!”他精神一振,拿起细如发丝的镊子,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屏住呼吸,内力微吐,轻轻一撬!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 玉佩竟从中间整齐地裂开,变成了两片薄薄的玉片! 而中间露出的,根本不是玉芯,而是一张被折叠得极小、薄如蝉翼的特殊绢纸!
“卧槽!”
“真内有乾坤?!”
番役们瞬间围拢过来,目瞪口呆。 楚渊也是心跳加速,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绢纸取出,展开。 绢纸之上,用极其细密的墨笔,绘制着一副复杂的…河道图? 图上标注着几个点,旁边写着诸如“瓜洲渡三号礁”、“金山潜流”、“七里闸旧堰”等地名。 而在图的最下方,则是一行更小的字: “丙寅孟秋,货沉于此,待水落石出之日。” 以及…一个清晰的、鲜红色的花押印记!
楚渊瞳孔骤缩! 货沉于此?! 丙寅年七月的那批赃物,根本没有被运走,而是被沉在了镇江附近的某段河道水底?! 这玉佩,根本不是什么信物,而是一张藏宝图!一张记录着足以引爆江南官场巨大罪证的藏宝图! 而那个红色花押,就是沉货的执行者或者监督者留下的!
“快!拿地图来!”楚渊厉声道。
番役们立刻找来镇江周边的详细河道图。 两相对照。 绢纸上的几个标注点,赫然分布在运河与长江交汇的复杂水域,都是些水流湍急、暗礁丛生、人迹罕至的险地! 好一个“待水落石出之日”!这分明是预感到可能出事,提前留下的后手!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将来要挟同伙?
“立刻派人,便衣前往这几个地点暗中勘察,确认水下情况!记住,绝不可打草惊蛇!”楚渊强压激动,迅速下令。 如果真能找到这批沉没的赃物,那将是铁证如山!什么赵德柱、赵秉严,乃至他们背后的朝中大员,都将被彻底拖下水!
“是!”番役们也意识到此事重大,领命而去。
就在楚渊沉浸在发现重大线索的兴奋中时,门外传来通报: “大人,漕运总督衙门派人送来请柬,说是总督大人明日设宴,为大人您接风洗尘,务必赏光。”
楚渊接过那张制作精美的请柬,眉头微挑。 漕运总督?正三品大员?为他这个东厂司房接风? 这宴无好宴啊。 看来他这几天的动作,已经彻底惊动了镇江府真正的顶层人物。
是示好?拉拢?还是…鸿门宴? 楚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管他是什么宴,正好去会一会这江南的封疆大吏。 看看这漕运总督的肚子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收起请柬,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两片残玉和那张致命的绢纸。 风暴,即将升级。 而他已经握住了掀起风暴的钥匙。
翌日晚,漕运总督府邸,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楚渊带着两名精干番役,准时赴宴。 宴会气氛热烈,推杯换盏,丝竹悦耳。漕运总督是一位面容儒雅、气质温和的中年人,对楚渊十分客气,频频敬酒,言语间多是称赞他年轻有为,为国辛劳。 其他作陪的官员也纷纷附和,仿佛之前的一切龃龉从未发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总督大人仿佛不经意间提起: “林大人近日在查漕务旧案?真是辛苦。其实有些陈年旧事,时过境迁,牵扯又广,深究起来,于国于民,未必有益啊。不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 突然! 宴客厅的窗户猛地被撞碎!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入,手中兵刃直取席间的楚渊! 速度快得惊人! 杀意凛冽!
宴会祥和气氛被粗暴撕裂!黑影如地狱冲出的修罗,刀光似匹练,瞬间照亮无数惊骇的面容!凌厉的杀气席卷厅堂,杯盘炸裂,酒液飞溅!
“保护大人!”
楚渊身后的番役反应极快,怒吼着拔刀迎上! 铛铛铛! 火星四溅! 瞬间交手数招! 这些刺客身手极高,远非之前遇到的杂鱼可比!番役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一名刺客剑光如毒蛇吐信,绕过番役的格挡,直刺楚渊咽喉! 快!准!狠!
楚渊眼神一冷,坐在椅上不动,手中酒杯猛地掷出! 蕴含蛰龙内息的酒杯如同炮弹般撞上来剑! 砰! 酒杯炸裂,那刺客手臂剧震,剑势一偏! 楚渊已趁机起身,抄起桌上银筷,闪电般点出! 噗噗! 银筷精准地点在两名刺客的手腕穴道上! 惨叫声中,兵刃脱手! 但更多的刺客围攻上来!刀光剑影将楚渊彻底笼罩!
漕运总督和其他官员早已吓得躲到角落,面无人色。 整个宴会厅,瞬间变成了生死搏杀的战场!
楚渊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步法灵动,银筷虽短,却被他使得出神入化,专打穴道关节,一时间竟与数名高手周旋不落下风! 但他心知肚明,对方有备而来,久战不利! 必须速战速决! 他瞅准一个空档,体内蛰龙内息奔涌,正要爆发绝招!
突然! 那一直端坐主位、看似吓傻了的漕运总督,眼中猛地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他手中一直把玩的一枚玉扳指,悄无声息地对准了楚渊的后心!
杀机,并非只来自明处的刺客! 宴无好宴,果然是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