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玉佩风波,暗堂老人现

“溢香苑”内,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杯盘碎裂,姑娘们的惊叫声和客人的抱怨声混杂在一起。赵元昊带来的十几个“老人社”打手凶神恶煞地堵住了前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赵公子本人则满脸通红,站在大厅中央跳脚大骂: “妈的!哪个杀千刀的小毛贼!敢偷到小爷头上来了!那玉佩是小爷祖传的!今天不交出来,谁也别想走!搜!给我挨个搜!”

老鸨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脸上的粉都快哭花了:“赵公子!赵公子您息怒啊!这…这客人都是体面人,怎能说搜就搜啊…这以后生意还怎么做啊…” “体面人?体面人能干出偷鸡摸狗的勾当?”赵元昊一把推开她,指着满堂宾客,“我看就是你们这儿藏污纳垢!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人手脚不干净!”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眼看就要从口角升级为全武行。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好热闹啊。赵公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楚渊带着七八名便装番役,慢悠悠地踱了进来。他依旧是那副锦衣公子的打扮,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赵元昊一见楚渊,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刚才就是这小子撞了他! “是你?!”他眼睛一瞪,指着楚渊对打手们吼道,“就是他!刚才撞了老子!玉佩肯定是他偷的!给我拿下!” 打手们闻言,立刻围了上来,神色不善。

楚渊身后的番役们立刻上前一步,手按腰间(虽然没带制式腰刀,但短兵刃还是藏的有的),眼神冰冷,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那些江湖打手的凶悍。 都是真正见过血的主,气场完全不同。 打手们被这气势一慑,动作不由得一滞。

楚渊摆摆手,示意番役稍安勿躁,看着赵元昊,笑道:“赵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偷了你的玉佩,可有证据?再说了,”他话锋一转,扫了一眼那些打手,“你带着这么多人,私自围堵朝廷命官…这罪名,可不小啊。” 他亮出了东厂的腰牌,虽然只是微微一晃,但那狰狞的“东厂”二字和独特的造型,足以让识货的人胆寒。

“东…东厂?!”赵元昊的酒瞬间醒了一大半,脸色白了白。他叔父赵德柱千叮万嘱让他最近别惹东厂的人,他怎么就给碰上了?还差点动手? 老鸨和宾客们更是噤若寒蝉。东厂的煞星怎么跑青楼来了?今天这瓜也太大了点!

“原…原来是东厂的上差…”赵元昊气势矮了半截,但玉佩丢了实在肉痛,硬着头皮道,“…但…但下官的玉佩确实是在此地遗失,方才也只有大人您…” “哦?”楚渊挑眉,“赵公子的意思是,本官会贪图你一块玉佩?” “不敢不敢…”赵元昊冷汗下来了。 楚渊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那枚玉佩,在指尖把玩:“你说的,可是这个?” 赵元昊眼睛一亮:“正是!正是此物!多谢大人拾金不昧!”说着就要上前拿回。

楚渊却手腕一翻,将玉佩收回,淡淡道:“拾金不昧?本官却是在楼梯角落捡到的。而且,据本官看来,此物似乎牵扯到一桩旧案,需带回衙门仔细查验。” 赵元昊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旧…旧案?大人!这…这就是块普通玉佩啊!” “普通玉佩?”楚渊笑容转冷,声音提高,确保周围有心人都能听到,“背面刻着‘丙寅·七·漕’的普通玉佩?赵公子,丙寅年七月,漕运上发生过什么,需要本官提醒你吗?那批‘受潮霉米’,最后到底去了哪里?”

轰! 此言一出,赵元昊如遭雷击,浑身剧震,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周围一些年纪稍长的江湖人或者商户,闻言也是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低下头或移开目光,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度不祥的事情。 整个“溢香苑”大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楚渊心中了然。丙寅年七月漕运,果然是个巨大的禁忌和疮疤。 他正要再施加压力,逼问赵元昊。 突然! 一个苍老却雄浑的声音从二楼雅间传来: “够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威严,瞬间压下了场中所有的嘈杂。 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朴素褐色绸衫、手持一根紫檀木手杖、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一个小厮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雅间,站在栏杆旁。 他面容清癯,眼神浑浊,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富家老太爷。 但赵元昊一见到此人,如同见了救星,又像是见了克星,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都带了哭腔:“…三…三叔公…” 打手们也纷纷收起兵刃,恭敬行礼:“老太爷!” 老鸨更是长舒一口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楚渊眼神微凝。三叔公?赵德柱的三叔?赵元昊的叔公?这才是“老人社”真正的幕后话事人? 老者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楚渊身上,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隐去。 他微微拱手,声音平和:“这位大人,想必就是近日名动镇江的林司房了。老朽赵秉严,赵家一个不管事的闲人。小辈元昊无状,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楚渊拱手还礼:“原来是赵老太爷。久仰。”心里却提起了十二分警惕。这老头,看似行将就木,但给他的压力,远超赵德柱和赵元昊。 “一场误会。”赵秉严淡淡道,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元昊,还不向林大人赔罪?” 赵元昊如蒙大赦,连忙对楚渊躬身:“下官…下官酒后失态,冲撞大人,请大人恕罪!” 赵秉严又看向楚渊手中的玉佩:“至于此物,确是赵家旧物,刻的也只是家族内部记事,并无特殊之处。若大人喜欢,便赠予大人把玩,也算赵家一点心意。” 他以退为进,轻描淡写就想将玉佩和背后的秘密一并抹去。

楚渊岂能让他如愿? 他笑了笑,将玉佩收起:“老太爷客气了。此物既然可能涉及公务,本官还是按规矩查验为好。若确无关联,自当奉还。” 他寸步不让。 赵秉严浑浊的眼睛盯着楚渊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没什么温度:“既然如此,便依大人。老朽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元昊,跟我回去。” 说完,在小厮搀扶下,转身缓缓离去。 赵元昊和打手们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屋子惊魂未定的宾客和欲哭无泪的老鸨。

楚渊看着赵秉严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这老狐狸,出面平息事端是假,警告和试探才是真。 “丙寅·七·漕”就像一根毒刺,轻轻一碰,就让这些藏在暗处的大鱼忍不住浮出水面。

他转身,对番役低声道:“派人盯紧赵府,尤其是这位赵老太爷的动向。” “是!” 楚渊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 虽然没能当场撬开赵元昊的嘴,但逼出了赵秉严,收获更大。 这枚玉佩,就是敲开“丙寅旧案”的第一块砖。

他走出“溢香苑”,夜风微凉。 镇江的夜,更深了。 而水下的暗流,因为他的搅动,开始变得更加汹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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