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赌坊迷局,惊鸿照影来
金玉赌坊。
即便是深夜,这里依旧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骰子碰撞的脆响、牌九摔落的闷声、赌徒们狂喜的欢呼与绝望的咒骂交织在一起,混合着汗臭、烟味和劣质脂粉气,构成一种病态而狂热的气息。
楚渊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直身,独自一人,慢悠悠地踱进赌坊大门。 他那队番役已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控制了赌坊前后出口及周边要道。 今夜,他是来“抓鬼”的,动静不宜太大。
赌坊很大,分上下两层。楼下是散客大厅,乌烟瘴气;楼上则是雅间,专供有身份的豪客。 楚渊目光如扫描仪般快速扫过大厅。 跑堂的伙计眼神油滑,四处巡场的打手身材彪悍,荷官们手法熟练面无表情…一切都符合一个大型黑赌场的标配。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到那个脸上带疤的管事,刘爷。
他并未直接打听,而是先在几张赌桌边晃悠,看似随意下注,实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赌徒们兴奋的交谈中,偶尔会夹杂着对“疤脸刘”的议论:
“…妈的,今天手气真背!早知道该听刘爷劝,不该押闲…”
“…刘爷刚才好像去后院了…”
“…找刘爷放印子?那你可得准备好剥层皮…”
后院? 楚渊记下这个信息,筹码输光,便装作懊恼的样子,骂骂咧咧地朝通往后院的侧门走去。
“哎,这位爷,后院是私地,不对外开放。”
一个膀大腰圆的打手立刻拦住了他,语气还算客气,眼神却带着审视。
楚渊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塞过去,压低声音:“兄弟行个方便,憋不住了,找个地方放水…”
打手掂了掂银子,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猥琐笑容,让开身子:“茅厕在右边拐角,快点啊。”
“谢了兄弟!”楚渊点头哈腰,顺利溜进后院。
后院比前厅安静许多,堆着些杂物,另有一栋独立的小楼,楼上亮着灯。 楚渊屏息凝神,蛰龙功运转,听觉提升。 小楼内隐约传来对话声。 一个粗哑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催什么催!崔三那伙人失手了,现在风头紧得很!东厂的煞星盯着呢!”
另一个声音尖细一些,透着焦急: “…刘爷,那批‘干货’不能再等了!上面催得急!必须今晚运出去!”
“运?怎么运?现在码头上全是东厂和漕衙的眼线!你让我飞过去?”
“那就走陆路!老规矩,混进送丝绸的车队里!明天一早就出发!”
“…风险太大了!”
“加三成!”
“…五成!”
“…成交!但出了事…”
“规矩我懂,绝不牵连刘爷您!”
楚渊心中一动。“干货”?很可能指的就是那些军械赃物!他们果然要转移! 这时,那尖细声音的人似乎准备离开。 楚渊立刻闪身躲到一堆木箱后面。
小楼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绸缎褂子、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彪悍汉子送客出来。 客人则是一个戴着宽檐帽、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身形瘦小,匆匆离去。 疤脸刘朝那人背影啐了一口:“妈的,吸血鬼…”转身又回了小楼。
机会! 楚渊如同暗夜狸猫,悄无声息地贴近小楼,找到一处虚掩的窗户,向内望去。 只见疤脸刘正独自坐在桌边,就着灯火,仔细地看着一张纸条,嘴里还念念有词: “…卯时三刻,西门…沈记绸缎庄…车队…” 他在记运货的时间和路线!
楚渊屏住呼吸。 就在此时,怀中的“矩”牌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热、震动起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仿佛有什么极近的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它! 楚渊一惊,气息瞬间紊乱了一丝。
“谁?!”疤脸刘何等警觉,猛地抬头,凶戾的目光直射窗口! 同时手已摸向腰间匕首!
暴露了! 楚渊当机立断,不再隐藏,猛地撞开窗户,翻滚入内! “东厂!疤脸刘,你事发了!”他低喝一声,直扑而去!
“操!”疤脸刘又惊又怒,反应极快,抄起手边沉重的紫砂茶壶就砸向楚渊面门!同时一脚踢翻桌子阻挡! 楚渊侧头闪开茶壶,身形不停,绕过桌子,一掌拍向疤脸刘手腕,欲夺匕首! 疤脸刘显然也是练家子,臂力惊人,不退反进,匕首划出一道寒光,反撩楚渊小腹!招式狠辣,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刹那间,两人在这狭小的房间内拳来脚往,激烈搏斗起来! 桌椅翻倒,瓷器碎裂声不绝于耳! 辰东笔下的热血感瞬间爆棚:狭路相逢,劲风四溢!匕首的寒光与掌风交错,每一次碰撞都带着致命的杀机!疤脸刘势大力沉,状若疯虎;楚渊则灵动刁钻,如蛰龙出洞!
外面的打手听到动静,惊呼着冲向后院! “快!刘爷房里进人了!” 守在外面的番役们也不再隐藏,立刻出手拦截! “东厂办案!阻挠者格杀勿论!” 赌坊后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打斗声、呼喝声、兵刃撞击声骤然响起!
房间内,楚渊不想恋战。 他卖个破绽,诱使疤脸刘一刀刺空,门户大开! 随即闪电般一指,精准点中其腕脉! 疤脸刘惨叫一声,匕首当啷落地! 楚渊另一手化掌为爪,迅疾无比地扣向他的咽喉!
眼看就要得手! 异变陡生! 一道锐利无匹的指风,无声无息地从窗外袭来!直取楚渊后心要穴! 快!准!狠! 角度刁钻至极! 楚渊的洞察异能疯狂预警!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他若不回防,即便拿下疤脸刘,自己也必受重创! 电光火石间,楚渊不得不放弃擒拿,拧身回掌,仓促格挡! 砰! 指风与掌劲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楚渊只觉一股阴柔却沛然的力量涌来,震得他气血翻涌,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高手!绝对的高手!
他骇然望向窗口。 只见一道纤细窈窕的黑色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般立在窗沿之上。 夜行衣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脸上覆着轻纱,只露出一双冰冷剔透、宛如寒星的眼眸。 她指尖,还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白色气劲。
疤脸刘见到此人,如同见到救星,连滚爬爬躲到她身后:“使者救我!” 黑衣女子根本看都没看疤脸刘一眼,清冷的目光落在楚渊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审视和…好奇?
“东厂的人,现在都这么爱多管闲事了?”她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清越却冰冷,听不出年纪。
楚渊心中警铃大作!这女子给他的压力,甚至超过了之前的墨鹰和崔三! 她是谁?三江帮的人?还是…那神秘标记背后的“使者”?
“东厂办案,缉拿要犯!阁下是要与朝廷为敌吗?”楚渊稳住气息,冷声回应。
黑衣女子似乎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嘲讽。
“朝廷?好大的招牌。” 她目光微转,落在楚渊怀间——那里,“矩”牌正散发着只有她能感应到的强烈波动。 她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冰冷。
“人,我带走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话音未落,她袖中滑出一枚弹丸,猛地掷向地面! 砰! 一团浓烈的、带有刺鼻气味的白烟瞬间炸开,弥漫整个房间!视线顿时被完全遮蔽!
楚渊屏住呼吸,疾退! 同时听觉提升到极致,能听到衣袂破风之声急速远去! 他毫不犹豫,循声冲出窗外! 只见那黑衣女子一手提着瘫软的疤脸刘,身形如轻烟般掠上屋顶,几个起落便已在数十丈外!轻功高得吓人!
楚渊发力急追! 但对方轻功明显在他之上,距离越拉越远! 眼看就要消失在夜色中! 楚渊咬牙,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巧的东厂响箭,运足内力,猛地掷向空中! 咻——啪! 响箭带着尖啸在空中炸开一朵小小的烟花! 这是命令外围番役拦截的信号!
然而,那黑衣女子身影只是一顿,随即以一种更加诡异玄妙的身法,如同融入了夜色般,轻易绕过了番役们仓促组织的拦截线,眨眼便消失在重重屋脊之后。 只留下一句若有若无、清晰传入楚渊耳中的传音: “…‘矩’不是你这么用的…有趣的异乡人。”
楚渊停在屋顶,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脸色无比凝重。 到手的关键证人,就这么被劫走了! 而这神秘的黑衣女子,似乎…认识“矩”牌?还看穿了他的一些底细? “异乡人”…这和紫袍青年的话如出一辙!
她到底是谁? 是敌?是友?
楚渊深吸一口微凉的夜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虽然疤脸刘被劫,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至少,他听到了运货的时间和路线——卯时三刻,西门,沈记绸缎庄。
他跃下屋顶,看着一片狼藉的赌坊后院。 战斗已接近尾声,打手们死的死,降的降。
“清理现场,收缴所有账本信件!我们还有下一场。”楚渊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下一站,沈记绸缎庄。 他倒要看看,那批“干货”,究竟是何方神圣。
夜色更浓,镇江府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却又笼罩上更深的谜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