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密室血账与“矩”之初现
“劳烦壮士，破门！”
楚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这杀机初歇的荒废院落中清晰可闻。
那名持刀的铁卫没有任何迟疑。他甚至没有用脚去踹，而是再次举起了那柄狭长冰冷的腰刀。
但见他手臂肌肉微微贲起，刀身之上竟似有淡淡的乌光流转，一股凌厉无匹的刀意瞬间凝聚！他低喝一声，并非向着门锁，而是直接一刀劈向那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旧木门！
“喀嚓——轰！！”
刀光如黑色闪电般撕裂空气，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那扇看似坚固的木门，竟被这一刀从中直接劈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断裂处光滑如镜，仿佛被神兵利器切割而过！狂暴的刀气甚至将门后的插销、暗扣尽数震断！
碎木纷飞，尘土弥漫！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灰尘、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血腥气的气息，如同被封存了百年的恶鬼，猛地从破开的门洞中扑面涌出！
楚渊被这股气息呛得连连后退，胃里一阵翻腾。就连那两名见惯了血腥的铁卫，眉头也瞬间紧锁，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门内一片漆黑，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深不见底。
一名铁卫毫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晃亮，率先弯腰钻了进去。另一名铁卫则对楚渊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显然是在防备可能存在的第二次袭击。
楚渊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悸动，弯腰从破开的豁口钻了进去。
库房内部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却极其空旷。火光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依稀可见四处散落着一些破烂的麻袋、朽坏的木架，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然而，与这破败景象格格不入的是——在库房最里面的角落，赫然摆放着一套桌椅！
桌椅材质普通，却擦拭得相对干净，显然近期有人使用过！
而在桌子旁边的地上，竟然还有一个黑色的、似乎用于焚烧什么的火盆，盆底残留着一些纸灰。
这里根本不是一个废弃的库房！而是一个秘密的据点！
楚渊的心脏砰砰狂跳。他快步走到桌前，只见桌面上空空如也，但抽屉却上了锁。
那名持刀的铁卫上前，只是用刀尖轻轻一挑，那薄弱的铜锁便应声而开。
楚渊拉开抽屉。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本册子，和一块巴掌大小、黑沉沉、入手冰凉沉重的金属牌。
他率先拿起那金属牌。牌子非铁非铜，材质奇特，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字样，只在中心处，刻着一个古老的、笔划方正的篆字：
【矩】
矩？！
楚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是箴言里的那个“矩”？！
“欲觅归途，先寻‘矩’之所在”！
这……这就是“矩”？！它竟然是一件实物？就在这西山皇庄的密室里？
这意外的发现，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这比他预想的任何线索都要直接，都要重磅！
他强压住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将这块冰冷的“矩”牌收入怀中，贴身放好。入手瞬间，他仿佛感觉到怀中那本神秘古书似乎微微发热，但转瞬即逝。
稳定心神，他立刻又拿起那几本册子。
册子的封皮没有任何字样。他快速翻开其中一本。
只看了几眼，他的脸色就瞬间变得无比苍白，手指都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账本！
这是一本……人口买卖的流水记录！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时间、地点、数量、以及……“货物”的简单特征和最终去向！
“乙丑年八月初三，收‘瘦马’三十口，送至津门港，‘海龙号’接收。” “九月初十，收关外‘皮毛’五十张，送至……” “十月……”
记录冰冷而残酷，将活生生的人用暗语标注，如同牲畜般交易。其中几条记录的时间与方式，与他之前推断的“新太监失踪案”完全吻合！
而这本册子的最新几页，墨迹甚至还未完全干透，记录着近期的一些“交易”！
楚渊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
这哪里是什么皇庄！这根本是一个披着皇家外衣的、庞大恐怖的人口贩卖网络的中转站和调度中心！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天子脚下，发生在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竟然无人察觉？还是说……无人敢察？
他猛地合上册子，又快速翻看另外几本。
另一本册子，记录的则是资金往来，数额之大，令人瞠目结舌。而资金的流向，除了几个看似普通的商号，竟然还隐约指向了朝中几位……地位显赫的官员！甚至还有几笔，标注着“宫内”二字！
楚渊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对方要不惜一切代价灭口，为什么袁崇山一个守备副将会被牵扯进来，为什么会有太监失踪……
这背后是一个盘根错节、牵扯到朝堂宫内、地方豪强、乃至境外势力的巨大黑色产业链！
而乙丑年那批被运走的新太监，恐怕只是这个巨大黑色漩涡中，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
他所窥见的，不过是这座巨大冰山浮出水面的那一角。而水下的部分，其庞大与黑暗，足以吞噬一切。
世间至恶，并非张牙舞爪的妖魔，而是这冠冕堂皇之下，精心编织的罗网。它将无数鲜活的生命变成冰冷的数字，将人性的底线碾碎成利益的尘埃。阳光之下，锦绣繁华；阴影之中，鬼蜮横行。这便是权力的另一副面孔，也是人性所能堕落的最深深渊。
“找到了什么？”那名持刀铁卫冰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楚渊的思绪。
楚渊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册子递了过去，声音有些干涩：“壮士请看……此事，恐怕远比想象的要……骇人听闻。”
那铁卫接过册子，就着火光快速翻阅。即便以他冷硬如铁的心性，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眼神也骤然变得无比冰寒，周身杀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杀意，“真是好大的狗胆！”
另一名铁卫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同样变得无比难看。
这件事，已经彻底超出了“调查旧案”的范畴，变成了一桩足以引发朝野大地震的惊天大案！
两名铁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凝重。
持刀铁卫将册子小心翼翼收起，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护送你和这些证物回城，面呈督主！”
楚渊点了点头。他知道，这里确实不能再待了。对方一次偷袭不成，很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且只会更加猛烈。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迅速撤离之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猛地从库房外射入，狠狠地钉在房梁之上！箭尾剧烈颤抖，发出嗡嗡的声响！
这是……警告？还是信号？
紧接着，库房外，传来了密集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兵刃出鞘的摩擦声！
似乎有大量人马，正在迅速包围这座废弃库房！
两名铁卫脸色瞬间一变！
“被包围了！”持刀铁卫眼神锐利如鹰，瞬间判断出形势，“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西山！”
他一把将楚渊拉到自己身后，与另一名铁卫背对背站立，狭长的腰刀再次出鞘，凛冽的刀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跟紧我们。若情况不对，自行躲藏。”他对楚渊低声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楚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找到关键证物，就被包围了？
这西山皇庄，果然是龙潭虎穴！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本古书和那块冰冷的“矩”牌。
危机，才刚刚开始。
真正的血战，似乎已不可避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