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龙潭初探与暗室藏锋
马车颠簸，车轮碾压着城外坑洼不平的土路，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视线。车厢内，楚渊与两名曹瑾渊的铁卫相对而坐。空气凝滞，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铁卫如同两尊冰冷的石雕，目不斜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楚渊也乐得清静，闭目眼神，实则暗中运转《蛰龙功》，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同时脑中飞速回顾着所有关于西山皇庄的信息。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
“到了。”一名铁卫冰冷开口，率先掀帘下车。
楚渊跟着下车，一股混合着泥土、草木灰和某种隐约焦糊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抬眼望去，心中微微一震。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田园牧歌般的皇家庄园，反倒更像是一处戒卫森严的军事堡垒。
高耸的砖石围墙依山而建，墙头上可见来回巡逻的兵丁身影。巨大的包铁木门紧闭，门楼上悬着“西山皇庄”的匾额，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围墙之外，是大片收割后略显荒芜的田地，更远处，则是连绵起伏、林深树密的西山山脉。
这里的气氛，比诏狱更加压抑，仿佛一头匍匐在群山之间的沉默巨兽，随时可能暴起噬人。
门口早已有一群人在等候。为首的是一个面白微胖、穿着管事太监服饰的中年人，脸上堆着谄媚而紧张的笑容，身后跟着几名庄丁打扮的汉子，眼神躲闪，透着不安。
“奴才赵德柱，恭迎上差！”那管事太监见到两名铁卫，尤其是他们腰间那代表督主亲随的腰牌，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颤音。
一名铁卫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开口道：“奉督主令，复查旧档。这位是案牍库的书吏，需查验乙丑年前后庄内所有账册库房记录，尔等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是是是！奴才一定配合！一定配合！”赵管事连声应诺，擦着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楚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不敢多问。
楚渊心中明了，钱公公给出的公开理由只是“复查旧档”，并未打草惊蛇。这正合他意。
在赵管事的引领下，一行人进入皇庄内部。
庄内格局错综复杂，仓库、工坊、佃户居住区交错分布，但许多地方都显得颇为破败萧条，似乎已久未充分利用。一些角落还有明显的火灾或打斗留下的残迹，无人清理，更添了几分荒凉诡秘。
楚渊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各处，实则《蛰龙功》运转之下，感知提升到极致，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两名铁卫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后，既是在保护（监视），也是在施加压力。
赵管事一路赔着笑，介绍着皇庄的“辉煌历史”和如今的“艰难”，言语间多有为自己开脱之意。
楚渊偶尔点头，并不多言，只是要求查看账册库和当年的旧档室。
账册库在一栋相对完好的砖石建筑内。里面堆满了各式账本，灰尘遍布。
楚渊装模作样地翻看了几本，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赵管事对答如流，显然早有准备。
真正的目标，不在这里。
约莫半个时辰后，楚渊合上账本，状似随意地问道：“乙丑年七月前后，庄内可曾接纳过一批宫内送来‘调养’的临时人手？据载耗用了不少米粮，我想核对一下具体数额与名录。”
他问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赵管事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虽然极快地恢复，但那一瞬间的惊慌和瞳孔收缩，却没有逃过楚渊的眼睛！
就连他身后那两名一直面无表情的铁卫，气息也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
有戏！
“这……呵呵，”赵管事干笑两声，眼神有些飘忽，“上差明鉴，年头实在太久了，庄内人员往来繁杂，奴才……奴才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或许……或许没有这么回事？怕是记录有误？”
他在撒谎！而且撒得很勉强！
楚渊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理解的表情：“无妨，或许是记错了。再去库房区看看吧。”
他不再追问，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打草惊蛇，点到即止。过犹不及。
赵管事明显松了口气，连忙殷勤地在前面带路。
库房区占地颇大，一排排仓廪整齐排列，但大多空空如也，门锁锈蚀。
楚渊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实则根据脑中记下的皇庄布局图（曾在案牍库看过），向着靠近后山、最为偏僻的一处旧库房区域走去。
越往里走，越是荒凉，人迹罕至。
赵管事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勉强：“上差，这边都是废弃多年的旧库了，没什么好看的，脏得很……”
楚渊却像是没听见，脚步不停。
就在经过一处看似与其他无异、却被几棵歪脖子大树阴影笼罩的破旧库房时，他胸口的青铜钥匙，毫无征兆地，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感！
虽然微弱，却清晰无比！
楚渊的脚步猛地一顿！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这钥匙……竟然对这里有反应？！
这废弃库房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
他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脸上不动声色，甚至故意皱起眉头，捂了捂鼻子，对赵管事道：“此地似乎有些阴潮，当年也是存放粮秣的？”
赵管事眼神闪烁，连忙道：“是……是存放些陈年杂物的，早就废置不用了。”
“哦？”楚渊目光扫过那库房的大门。锁是新的！虽然也生了锈，但明显比周围其他库房的锁要新得多！
“既然来了，便进去看看吧，也好核对一下旧档记载是否属实。”楚渊说着，就要上前。
“不可！”赵管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甚至有些尖利！
但他立刻意识到失态，连忙缓和语气：“上……上差，使不得！这库房年久失修，里面结构都不稳了，甚是危险！万一塌了，伤了上差，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啊！”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了！
两名铁卫的目光，瞬间如同冰锥般刺向赵管事。
楚渊心中冷笑，面上却从善如流：“既然危险，那便算了。赵管事也是为本官安危着想。”
他故意用了“本官”二字，微微敲打了一下对方。
赵管事冷汗涔涔，连声道：“不敢不敢……”
楚渊不再看他，转身看似要离开，实则将这座库房的位置、特征牢牢刻在脑子里。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异变陡生！
“嗤！”“嗤！”
两道极其轻微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旁边废弃库房的屋顶爆射而出！
目标是楚渊！
那是两根通体黝黑、细如牛毛的短矢，速度快得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矢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
偷袭！灭口！
对方竟然如此果决狠辣，直接就在皇庄之内、两名铁卫眼皮底下动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赵管事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那两名铁卫虽惊不乱，反应快如闪电！
“大胆！”
其中一名铁卫暴喝一声，声如炸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猛地踏前一步，竟然后发先至，身形如鬼魅般挡在楚渊身前！
同时，他腰间狭长腰刀瞬间出鞘！
刀光一闪！
如同黑暗中劈开的一道冷电！绚烂而致命！
“铛！铛！”
两声清脆至极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火星四溅！
那两根淬毒短矢，竟被那铁卫用刀尖精准无比地点中，瞬间磕飞，斜斜地钉入旁边的土墙之中，尾羽兀自剧烈颤抖！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准、狠！展现出的实力远超寻常厂卫！
那一刀的风采，宛若九天银河倒泻，又似太古魔神睁眼，刀光过处，虚空都仿佛被割裂，带起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气旋风，将地面的尘土枯叶尽数卷起！其势之狂，其速之疾，竟让那偷袭的毒矢显得如同孩童投掷的玩具般可笑！
另一名铁卫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他并未去挡箭，而是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直扑短矢射来的方向——那座废弃库房的屋顶！
其身法之诡异迅捷，远超楚渊想象！
屋顶上传来一声惊怒的低吼，显然偷袭者也没料到这两名铁卫实力如此恐怖！
紧接着，便是短促而激烈的金铁交击之声和闷哼声从屋顶传来！显然，那名铁卫已经与偷袭者交上了手！
战斗瞬间爆发，又似乎在瞬间趋于结束。
整个过程，从偷袭发生到铁卫反击，不过电光石火之间！
楚渊站在原地，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害怕，危机就已经被化解。
他的后背，瞬间被一层白毛汗浸透！
这就是东厂顶尖战力的实力吗？！简直非人！
同时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卷入的这场风波，是何等的凶险！对方竟敢直接袭杀督主派来的人！
挡在他身前的那名铁卫，依旧保持着出刀的姿势，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四周，如同警惕的头狼，防止还有第二次偷袭。他手中的狭长腰刀，寒光流转，煞气逼人。
楚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对方这不顾一切的灭口行为，恰恰证明了他找对了方向！这座废弃库房，以及库房里那吸引钥匙的东西，就是最关键的突破口！
而曹瑾渊派来的这两名超级打手，也果然给力！
这时，屋顶上的打斗声停止了。
那名追击的铁卫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回地面，手中提着一個软绵绵、穿着夜行衣的身影。那人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被瞬间格杀。
“死了。”铁卫的声音依旧冰冷，毫无波澜，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他将尸体扔在地上。
赵管事看到那尸体，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楚渊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那座寂静的、仿佛吞噬一切的废弃库房。
风暴，已经开始了。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他目光转向那座库房，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钥匙的感应，铁卫的战力，敌人的疯狂……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
龙潭虎穴，今日也要闯上一闯了！
他对那名持刀护卫的铁卫沉声道：“劳烦壮士，破门！”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龙吟于渊，凤鸣岐山，在这杀机四伏的荒废庄园中，清晰地传达出破釜沉舟、誓要揭开迷雾的凛然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