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山窑黑金与豺狼失爪

诏狱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将那令人窒息的压抑短暂关在外面。

楚渊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方才与许百户那番惊心动魄的博弈,耗神堪比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CPU都快干烧了。

对面阴影里,虬髯客的声音懒洋洋地飘来:“呵,活着回来了?看来那条小豺狼,还没彻底疯透。”

楚渊苦笑:“暂时用一块新骨头,引开了他的注意力。就是不知道这块骨头,是肉多的,还是带刺的。”

“带刺的才好。”虬髯客嗤笑一声,“不吃点苦头,畜生怎知敬畏?”

楚渊深以为然。他不再多言,摒弃杂念,再次沉入《蛰龙功》的修炼之中。

内息如涓涓细流,沉凝而温顺,于丹田深处缓缓盘绕,每一次循环,都带来一种扎根般的踏实感和微弱却持续的壮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诏狱里暗无天日,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只有送来的馊饭和偶尔干净的清水,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楚渊的身体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高烧早已退去,伤口开始收痂愈合,虽然依旧瘦削,但不再是那副随时可能散架的骷髅模样,眼底也多了一丝内蕴的神采。

这《蛰龙功》堪称异界版十全大补丸兼顶级伪装术,效果拔群。

期间,小刀子又来送过一次饭,态度似乎恭敬了那么一丝丝,至少没再骂骂咧咧。楚渊试探着问起许百户,小刀子只是含糊地说许爷最近忙得很,经常带人出外公干。

楚渊心下明了,鱼饵已撒下,鱼儿(或者说,疯狗)已经咬着钩出去了。

现在,只需静待。

这一日,楚渊正沉浸在修炼中,通道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嘈杂、混乱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还夹杂着金属甲叶碰撞声、压抑的呻吟声、以及一种难以言状的、仿佛烧焦木头又混合着血腥气的怪异味道!

牢门上的小窗被猛地拉开,光线涌入,映出一张惊慌失措、甚至带着恐惧的脸——是小刀子。

“林……林知意!”他声音发颤,不再是之前的狐假虎威,“快……快出来!许爷……许爷要见你!出……出大事了!”

楚渊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收功起身。

一出牢门,就看到通道里景象骇人!

几名东厂番役正抬着两个血淋淋的人走过,那两人浑身焦黑,衣衫破碎,露出的皮肤上布满可怕的水泡和灼伤痕迹,空气中那股焦糊血腥味正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他们似乎还活着,发出微弱的、不成调的呻吟。

还有几个番役自己也挂了彩,官服破损,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后怕。

整个通道弥漫着一股失败和恐慌的情绪。

楚渊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西山窑那块骨头,不仅带刺,还他妈是烧红的烙铁!

丙字库内。

许百户的状态比上次更加不堪。

他官袍破损,沾满了黑灰和点点血迹,帽歪斜,头发散乱,脸上有一道明显的擦伤,正渗着血珠。他不再是困兽,而像是一只被吓破了胆、却又因疼痛而更加暴戾的土狼。

他没坐在桌前,而是像一滩烂泥般靠在墙角,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直到楚渊进来,那空洞才迅速被一种歇斯底里的怨毒和恐惧填满。

“都是你!!”他猛地跳起来,几乎要扑到楚渊身上,声音尖利得刺耳,“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西山窑!好一个西山窑!你他妈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楚渊垂下眼帘,声音平静:“罪官不知。罪官只是依卷宗推测……”

“推测你娘!”许百户粗暴地打断他,唾沫横飞,“那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炭窑!那是个熔炼私铸兵器甲胄的黑工坊!背后是……是……”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猛地刹住话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甚至微微发抖起来。

私铸兵器甲胄?!

楚渊的心脏也是猛地一抽!

这在哪朝哪代都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其严重性,甚至可能比那“消失的香料”更甚!这已不是贪墨,这是谋逆!

自己这随手一指,居然真指出了一个能炸死所有人的军火库?!

许百户喘着粗气,眼神变幻不定,恐惧、贪婪、后怕、疯狂交织在一起。

他忽然压低声音,像是怕被隔墙有耳听见:“咱家带人刚摸到外围,就被一群武功高强的护院发现了!下手极黑!死了两个弟兄,折了三个!要不是咱家跑得快……”

他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心有余悸。

“他们用的劲弩,是军中的制式!打造的刀胚,是边军的款式!”许百户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他妈是能碰的东西吗?!啊?!”

楚渊沉默不语。此刻任何话都可能点燃这根濒临爆炸的火药桶。

许百户焦躁地踱了几步,忽然停下,眼神变得诡异起来,他盯着楚渊,像是最后抓住了一根稻草:

“你!你既然能看出账目问题,肯定还有办法!这事太大了,捂不住了!必须……必须立刻报给督公!但……但不能这么报!你得给咱家想个说法!一个……一个能让督公觉得咱家忠心可嘉、办事得力的说法!而不是他妈的捅破了天的蠢货!”

楚渊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在报告里做文章,把“无意间撞破惊天阴谋”描述成“历经血战、英勇查获逆党据点”,把天大的过失,包装成天大的功劳!

这操作……真是骚断腿了。属于是业绩不够,PPT来凑,而且还是给东厂督主曹瑾渊做PPT,这心理素质,楚渊都不得不写个服字。

楚渊大脑再次飞转。这事已完全失控,远超他的预料。但许百户这荒谬的提议,或许……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接触到更高层级——甚至直接接触到那位最终目标“曹公公”的机会?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语气谨慎:“许爷,此事……干系太大。奏报之言,需字斟句酌,既要彰显您的忠勇,又要……恰到好处,不致引人深究其中细节。罪官或可试拟一稿,供许爷参详……”

许百户眼睛猛地亮了,像是看到了救星:“对!对!你写!你现在就写!你就把咱家如何明察秋毫、如何洞悉蹊跷、如何率众苦战、如何英勇负伤、最终如何查获这逆党窝点……都写出来!写得漂亮点!”

楚渊心中已有计较。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将许百户乃至其背后的信息更快推向曹瑾渊的棋。

他坐到桌前,拿起笔,略一思索,便开始落笔。

笔下生花,春秋笔法。将一场狼狈的败退和偶然的撞破,硬生生描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英勇无畏的侦查与攻坚行动。重点突出许百户的“忠”与“勇”,淡化其“蠢”和“偶然性”。

许百户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不时催促:“这里!这里再把咱家的伤势写重一点!”“对对对!就说咱家身先士卒!”

楚渊笔下不停,心里却在冷笑。这哪是写奏报,这简直是给许百户量身定制英雄史诗。

就在楚渊即将收尾时,许百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男人都懂的、龌龊的笑意:

“对了……咱家撤退时,顺手掳了个那窑里的娘们回来,嘿嘿……腰细屁股大,就是性子烈得很,踹了老子好几脚!等咱家把这功劳报上去,得了赏,再好好炮制她!到时候……分你一杯羹尝尝?”

楚渊笔尖一顿,胃里一阵翻腾。面上却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许爷……说笑了,罪官如今这身子……无福消受。”

许百户淫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瞧你那点出息!等出去了,爷带你开开荤!”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于番役的、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冰冷、尖细、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许百户何在?督主有令,即刻觐见。”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丙字库内所有的喧嚣和躁动。

许百户脸上的淫笑瞬间冻结,变为极致的惊恐,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楚渊的心也猛地提了起来。

曹瑾渊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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