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柯一梦与罗盘虚影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
楚渊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身体前倾，镣铐哗啦作响，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了那片阴影，仿佛要将虬髯客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这八个字，是他与那个模糊不清的主世界之间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连接点，是他一切行动的源头和最终解释。它应该是一个绝密的指令，一个只有他自己知晓的代码。
现在，却从一个低武武侠世界的诏狱囚犯口中，被随随便便地吟哦了出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精心策划的密室逃脱游戏里，一个NPC突然转头对着监控摄像头比了个耶，还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腔说：“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楚渊闯关记》……”一样惊悚和荒诞！
面对楚渊几乎是逼问的震惊，阴影中的虬髯客却只是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沙哑的、意味不明的笑声，那笑声牵动了他破损的肺叶，引来一阵轻微的咳嗽。
“咳咳……瞧把你吓的。”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语气里依旧带着那种让楚渊抓狂的淡然和调侃，“一句偈语而已，瞧把你吓的。怎么？就许你整日魂不守舍地念叨，不许咱家偶尔听一耳朵，觉得有点意思，记下来？”
听一耳朵？记下来？
这个解释……特么的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楚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念叨“回收碎片”是不假，但我什么时候念叨过“所见皆虚，所恃非真”这八个字了？我连做梦都怕说漏嘴好吗！这老头儿，睁眼说瞎话的水平简直和他的武功一样深不可测！
他敢用自己刚练出来的那丝内息打赌，虬髯客绝对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甚至可能知道它的来源！
但对方明显不愿意说实话，用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把话题堵死了。
楚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面对这种级别的大佬，硬逼是没用的，反而可能惹恼对方，得不偿失。既然对方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那就只能继续陪他演下去。
他慢慢收敛了脸上的震惊和锐利，重新变回那副恭敬中带着点虚弱的模样，只是语气依旧坚持：“前辈说笑了……只是这句偈语，对罪官而言……意义非凡。若前辈知其来历，万望点拨一二，罪官感激不尽！”
他换了一种方式，不再逼问对方身份，而是追问话语来源，试图撬开一点缝隙。
虬髯客沉默了片刻，乱发下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他缓缓挪动了一下那扭曲的身体，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声音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回忆什么。
“来历？呵……谁说得清呢。”他淡淡道，“或许是某本早已湮灭的古经上的残句，或许是某个疯癫道人的呓语，也或许……只是某个痴人，在醉生梦死间，窥见了一丝天机，醒来后胡言乱语的记录。”
他顿了顿，语气飘忽起来：“这世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能说得清？你执着于一句话的来历，殊不知，这句话本身，或许就是在告诉你，不必执着于表象，不必依赖于你所以为的真实。”
“便如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蝶与，蝶之梦为周与？你所见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你所依赖的，就一定是坚固的吗？小子，或许你所以为的使命、目标，乃至你自身，都不过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呢？”
这一番话，如同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律，再次敲击在楚渊的心头，比刚才讲解《蛰龙功》时更加深邃，更加触及本质。
是啊，“所见皆虚，所恃非真”。如果连这句话本身都可能是一种“虚”和“非真”的暗示呢？
楚渊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和迷茫。如果连任务的提示都不可信，那什么才是可信的？如果一切皆是虚妄，那他的挣扎和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这种哲学层面的终极拷问，对于一个刚刚还在思考怎么搞死上司、怎么在监狱里吃上饱饭的穿越者来说，实在是有点超纲了。CPU再次面临过载风险。
他看着虬髯客，对方依旧隐在黑暗中，仿佛与那些深奥又虚无的道理融为一体。
这老头儿，绝对是在忽悠他！但又忽悠得如此高级，如此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甚至忍不住要去深思。
楚渊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过于形而上的思考暂时抛开。他现在更需要解决现实问题。
“多谢前辈点拨……”他决定不再纠缠这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转而问道：“那依前辈之见，罪官当下……该如何做？”
虬髯客似乎对他的识趣很满意，沙哑一笑：“简单。该吃吃，该练练。外面那条小豺狼让你咬谁，你就装着龇龇牙。尾巴夹紧，爪子磨利。等。”
“等？”
“等风来。”虬髯客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笃定，“等那镜花水月波动，等那南柯梦醒的时机。等你该等到的，找你该找到的。”
又是这种神神叨叨的谜语人风格！
楚渊心里疯狂吐槽，但面上只能恭敬应道：“罪官明白了。”
虽然没得到关于箴言的直接答案，但虬髯客的态度本身，就传递了大量的信息：他知晓内情，且似乎并不敌对，甚至隐隐在引导自己。
这就够了。
楚渊重新闭上眼睛，开始运转《蛰龙功》。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为了疗伤和积蓄内力，更是在尝试体会那种“藏”于虚无，“感知”真实的状态。
意念沉入丹田，内息如蛰伏的幼龙，安静盘踞。呼吸渐渐变得绵长细微，外界的声音仿佛渐渐远去。
在一片寂然的内视之中，他仿佛能“看”到那枚刚刚融入他灵魂的、来自磁玉胆的【天机碎片】。
它并非实体，而是一团极其微弱、不断变幻形态的混沌光晕，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就在他意念触及那团光晕的瞬间，一幅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猛地闪过他的脑海！
那似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由无尽星辰和光线构成的【罗盘】虚影！但它正在崩解、碎裂，无数碎片如同流星般射向四面八方，没入无垠的虚空……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楚渊猛地从入定中惊醒，心脏狂跳！
罗盘！那就是天机罗盘吗？！它真的碎了！而自己的任务，就是收集这些散落诸天的碎片？
这一幕，无疑印证了主世界信息的真实性，部分驱散了刚才因虬髯客的话而产生的虚无感。
使命是真的！目标是真的！
但虬髯客的警告依然萦绕耳边——“所见皆虚，所恃非真”。
这看到的罗盘景象，就一定是全部真相吗？
楚渊感到自己正坠入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迷局之中。而虬髯客，无疑是这个迷局里，一个知晓诸多内情，却偏偏打着哑谜的关键NPC。
就在他心潮澎湃之际，牢门外，那熟悉的、令人厌烦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小刀子又来了。
这一次，他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看好戏似的兴奋表情，啪地打开小窗，冲着里面压低声音喊道：
“林知意！醒醒！许爷让你赶紧准备一下！户部那边有消息回来了，嘿嘿……这回，可是捅破天了！许爷让你立刻过去，有‘大事’要问你！”
楚渊的心猛地一沉。
户部的消息？这么快？还捅破天了？
看来，许百户这把火，不仅烧起来了，而且眼看就要失控，要把他这个“纵火者”也一并卷进去了！
风，果然来了。只是这风势，未免也太猛烈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