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蛰伏的巨龙与破碎的箴言
那丝气息，如同深海中巨鲸翻身时搅动的暗流，磅礴而内敛，一闪即逝。
却足以在楚渊的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那团蜷缩在阴影里的、肮脏不堪的身影。刚才那绝不是错觉！那瞬间的压迫感，远超他想象力的边际，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沉睡的、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这位爷……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被挑断手脚筋，囚禁在这诏狱最底层，还能有如此恐怖的气息残留？那他全盛时期，得是何种境界？陆地神仙？？
楚渊感觉自己的CPU有点过载。这新手村不仅BOSS超纲，连随手碰见的NPC都特么是满级神兽伪装的吗？这游戏体验也太“丰富”了吧！
他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地舔了舔依旧干裂的嘴唇，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直接问“前辈您是不是隐藏大佬”？未免太蠢。
牢房里陷入了另一种更加诡异的寂静。之前是死寂，现在则像是暴风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能量余波和无数问号。
最终还是虬髯客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韵味，仿佛生锈的铁剑被擦去了一点浮锈，隐约透出曾经的锋锐。
“怎么？吓着了？”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调侃。
楚渊定了定神，苦笑道：“前辈……深藏不露，罪官……确实是开了眼界。”他决定还是用“罪官”这个自称，保持谦卑总没错。
“一点残存的老底子罢了，吊着命用的，不值一提。”虬髯客轻描淡写地带过，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丝气息只是打个嗝，“比起这个，外面那条小豺狼，你打算怎么应付？”
他将话题轻巧地引回了许百户身上。
楚渊收敛心神，知道对方不愿多谈，便也顺势而下：“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现在还用得着我，暂时安全。只是这‘用’，无异于火中取栗。”
“火中取栗，也得有那个伸手的本事和接得住的手套。”虬髯客淡淡道，“你体内那点微末气息，连火星子都挡不住。”
楚渊心中一凛，对方果然早就看穿了他练出内息的事！在这位大佬面前，自己简直像是透明的一样。
“请前辈指点。”楚渊的态度更加恭敬了。这可是真·金大腿，虽然看起来腿脚不太利索，但哪怕掉根腿毛，估计都够自己受用无穷。
虬髯客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衡量什么。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咱家这门吐纳功夫，没什么花哨名头，是早年从一部残篇里悟出来的，唤作《蛰龙功》。讲究的就是个‘藏’字，蛰伏如虫，隐介藏形，蕴养一丝先天真龙之气于寂灭之中，不求速成，但求根基绵长，后劲不绝。正合你眼下这藏拙保身的境况。”
蛰龙功！这名字听起来就透着一种低调的牛逼！
楚渊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竖起了耳朵，生怕漏过一个字。这可是真正的神功秘籍入门指导课，还是VIP一对一家教！
“你之前运转的，只得其形，未得其神。”虬髯客继续道，“意念散而不凝，气感浮而不沉。似你这般练法，事倍功半都是轻的，一个不慎，岔了气，才是真正麻烦。”
他开始用最简洁、最直白的语言，指点楚渊如何凝神意守，如何引导那丝内息沉入丹田深处，如何呼吸配合，如何在寂然中体会那一点生生不息的萌芽之感。
他的指点往往一针见血，直指要害，许多关窍是楚渊自己摸索一辈子都可能想不明白的。
楚渊依言而行，摒除杂念，重新引导内息。
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那丝原本有些飘忽的热流，仿佛终于找到了家的孩子，变得温顺而凝聚，缓缓沉入小腹丹田最深处，如同投入古井的碎石，虽微，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沉静感。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能从那无尽的死寂与虚空之中，汲取到一丝丝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能量，补充自身。
效率何止提升了数倍！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各处的疼痛在以更快的速度缓解，高烧带来的混沌感进一步消退，一种微弱却清晰的力量感，开始从身体最深处滋生。
这《蛰龙功》果然神妙！简直就是为他这种处境量身定做的！不仅能疗伤保命，更能完美地隐藏自身，符合他现阶段“苟住发育”的核心战略。
果然，老爷爷才是穿越者的标配金手指！虽然这个老爷爷看起来比较……呃……潦草和毒舌。
不知运转了多久，直到感觉精神饱满，身体状态前所未有得好，楚渊才缓缓收功，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些许腥味的浊气（似乎是身体排出的杂质）。
他睁开眼，眼中精光内敛，神采奕奕，对着虬髯客的方向郑重道：“多谢前辈传功之恩！”
这份恩情，确实太大了。这不仅仅是救命，更是授人以渔。
虬髯客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懒洋洋地道：“不过是几句口诀，算不得什么恩情。你能练出个什么样子，是你自己的造化。”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缥缈和意味深长：“功夫是死的，人是活的。这《蛰龙功》练到最后，也终究只是一门‘术’。在这世上要想真正活得自在，光有‘术’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明白‘道’。”
“道？”楚渊疑惑。
“嗯。”虬髯客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或沉思，“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至刚易折，至柔易欺。刚柔并济，方是长久之道。便如那水，天下之至柔，却能驰骋天下之至坚。这蛰龙，潜藏是手段，而非目的。藏，是为了更好的‘显’，是为了有一日，能真正龙吟九天，而非困死于这浅滩囹圄之中。”
他的话语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敲击在楚渊的心头。
“你如今示敌以弱，藏锋敛芒，这是对的，是‘柔’，是‘藏’。但心中不可失了那一点锐气，不可忘了那‘回收碎片’的执念，那是你的‘刚’，是你的‘显’。何时该藏，何时该显，藏几分，显几分，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才是真正的学问，关乎生死，关乎成败。”
这番话语，如同拨云见日，让楚渊对自身的处境和未来的道路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这不仅仅是武学的道理，更是为人处世、在这险恶世道中安身立命的至高哲学。
他之前一味想着隐藏、隐忍，却差点忘了隐忍的最终目的。虬髯客的话，及时点醒了他。
是啊，藏不是变成石头，而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然而，就在楚渊沉浸在这番武道至理与人生哲思中时，虬髯客接下来一句看似随意的话，却让他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虬髯客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那沙哑的嗓音，漫不经心地、低低地吟哦了一句：
“对了……小子，你总念叨的‘回收碎片’……呵，须知‘所见皆虚，所恃非真’啊……”
所见皆虚，所恃非真！
这八个字！
正是楚渊穿越之初，意识模糊时听到的那句冰冷箴言！是主世界给予他的唯一提示！
虬髯客……他怎么会知道？！！
楚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前所未有的震惊和骇然涌上心头，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又带来了更深、更恐怖的谜团！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射向那片深沉的阴影：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