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情?

深夜的白家书房,一盏孤灯在黑暗中划出温暖的界限。

白震坐在宽大的橡木书桌前,青蓝色的眼睛盯着手中的家族相册。照片上是三兄弟年轻时的合影——他站在中间,一身笔挺的军装,面容冷峻;左侧是刚接手家族企业的白悟,神情严肃却掩不住眼中的稚嫩;右侧是大学刚毕业的白厄斯,笑得没心没肺,一只爪子搭在大哥肩上,另一只比着V字。

白震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张泛黄的照片。二十五年了,照片中的两个毛头小子如今都已步入中年,各自在家族中承担着重要角色。而他,依然是那个站在他们前方,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哥。

只是最近,一个从未有过的疑问开始在他心中滋长——他们究竟如何看待自己?

书桌上的威士忌杯反射着微光,琥珀色的液体还剩一半。白震很少饮酒,但今晚,这个困扰他多时的问题让他破例倒了一杯。

窗外,夏夜的虫鸣声隐约可闻。白震的目光移向玻璃窗,那里映出他依旧挺拔却已染上岁月痕迹的面容。在家族眼中,他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大家长,是危机时刻的定海神针,是连白悟都要敬畏三分的白家长兄。

但最近发生的事让他开始怀疑——当白悟和白厄斯嬉笑着扑向他,当他惩罚他们时他们夸张的求饶,当他们偷偷摸摸分享那些关于他的玩笑...在这些表象之下,他们对他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

是发自内心的敬爱?还是仅仅出于对权威的畏惧?

"叩叩"——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白震合上相册,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门开了,白逊端着茶盘站在门口,白色的长马尾在脑后松松地扎起:"大伯,我看灯还亮着...给您泡了安神茶。"

白震微微点头示意他进来。自从那次咖啡因事件后,白逊的茶艺进步神速,现在每晚都会为全家人准备不同的草本茶。

"放那里吧。"白震指了指书桌一角。

白逊放下茶盘,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本翻开的相册,又迅速移开。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否该离开。

"还有事?"白震抬眼问道。

"没...就是..."白逊罕见地有些支吾,"大伯最近睡得很少,妈妈有些担心。"

白震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他没想到自己的状态已经明显到连白辰都注意到了。是那场该死的家庭会议后开始的吗?当时白悟和白厄斯又因为一些蠢事争吵不休,他忍无可忍拍桌喝止,结果两人立刻噤若寒蝉的样子让他莫名烦躁。

"告诉白辰我很好。"白震最终说道,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去睡吧,逊儿。"

白逊点点头,转身离开,但在门口又停下:"大伯,那个...周六的兄弟训练还照常吗?"

青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照常。"

门轻轻关上了,书房再次归于寂静。白震端起那杯冒着热气的茶,香气舒缓而温和,是白逊根据他的偏好特别调配的雪松风味。他抿了一口,感受着温度从喉咙滑入胸腔。

逊儿那孩子...似乎总能察觉他的情绪变化。而他的亲弟弟们呢?他们可曾真正了解过他这个大哥?

周六清晨,训练场上的雾气还未散尽。

白震穿着一身黑色训练服,正在检查装备。今天的项目是野外生存训练,他计划带两个弟弟去后山的森林里实践一些实用技能。

"大哥!我们来啦!"白厄斯活力十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和白悟并肩走来,一个穿着明黄色运动服,一个是一贯的深蓝色,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年近五十的中年人,倒像是准备去郊游的大学生。

白震点点头,目光扫过两人:"装备都带齐了?"

"带齐了!"白厄斯拍拍鼓鼓囊囊的背包,"我还带了零食!"

"野外生存带什么零食,"白震皱眉,"没收。"

"啊?!"白厄斯立刻垮下脸,"大哥!就一包牛肉干!补充能量用的!"

白悟在一旁偷笑,被白震一个眼神瞪得立刻收敛:"我的装备齐全,大哥。水、绳索、急救包、信号器..."

"嗯。"白震简短地认可,然后指向远处的树线,"今天的目标是穿越那片混交林,找到我标记的三处地点,完成指定任务。正午前返回。"

"明白!"两兄弟异口同声地回答,虽然白厄斯的语气明显更兴奋些。

三人很快进入森林。白震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而轻捷,时不时停下来指出一些有用的植物或地形特征。白悟认真记着笔记,而白厄斯则东张西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大哥,那是什么蘑菇?能吃吗?"

"大哥,这个陷阱是这样设置吗?"

"大哥,你看我爬树的姿势标准不?"

白震耐心地回答每一个问题,纠正每一个动作。尽管表面上依旧严肃,但这种教学实际上是他最享受的时光之一——两个弟弟专注学习的样子,总能让他想起他们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情景。

"最后一个地点,"白震停在一处小悬崖边,指着下方约五米处的一个平台,"绳降练习。白悟先示范。"

白悟熟练地固定绳索,检查每一个安全节点,然后开始下降。就在他即将到达平台时,意外发生了——一块松动的岩石突然脱落,连带引起小范围滑坡!

"小心!"白震的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抓住绳索猛地一拽,将白悟甩向安全区域,自己却被几块滚落的岩石击中肩膀和头部。

"大哥!"白厄斯的尖叫声是白震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黑暗。无边的黑暗。

白震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中,意识时断时续。偶尔有一些声音穿透这片黑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医生说脑震荡加上肩膀骨裂..."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踩松了那块石头..."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该检查得更仔细些..."

白震想睁开眼睛,想告诉他们自己没事,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又沉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更清晰,似乎说话的人就在身边。

"...说真的,大哥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

"闭嘴!大哥那么强,怎么可能..."

"但他已经不年轻了,白悟!五十多岁的人被石头砸中头部..."

这是...白厄斯的声音?他在说什么?什么叫"不年轻了"?白震想皱眉,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白悟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每次看到大哥的白发,我都...天啊,我们到底在干什么?总是惹他生气,总是让他操心..."

"因为我们蠢呗。"白厄斯的笑声中带着哽咽,"从小就这样,长大了还是改不了。记得那次我们偷开他的车吗?他气得脸都绿了,可晚上还是起来给我们煮姜汤..."

"记得...他总这样,表面冷冰冰的,实际上..."

白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原来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个爱操心的老头子?一个需要他们小心翼翼应付的、脾气不好的老古董?

"...其实很害怕吧?"白厄斯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每次看到大哥板着脸,我都怕他是不是讨厌我们了..."

"怎么可能!"白悟立刻反驳,但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只是...大哥太完美了,我们永远达不到他的标准..."

白震感到一阵刺痛。他们竟然这样想?他什么时候要求过他们"完美"了?他只是...只是希望他们安全、快乐,仅此而已。

"...要是大哥能多笑笑就好了..."

"...是啊,像小时候那样..."

声音渐渐远去,白震再次陷入黑暗。这一次,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回到了童年,三个人在花园里追逐打闹,白悟和白厄斯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

"血压回升了!"

"瞳孔对光反应良好!"

"白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白震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天花板上。医院?他怎么会...

"大哥!"两声惊喜的呼喊同时响起,紧接着两张熟悉的脸挤进了他的视野——白悟眼睛红肿,显然哭过;白厄斯的毛发乱糟糟的,像是几天没梳理。

"水..."白震嘶哑地开口。

白悟立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让他喝了几口。水温刚好,不烫不凉,就像...就像小时候他发烧时,母亲给他喂水的温度。

"你们..."白震的声音仍然虚弱,"...哭了?"

"才没有!"白厄斯立刻否认,却忍不住又抹了把眼睛,"是...是灰尘!医院灰尘太多了!"

白悟没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大哥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白震感到疼痛。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想抽回手。

"我昏迷了多久?"白震问。

"三天。"白悟的声音沙哑,"医生说再晚一点送医就..."

三天。白震突然想起那些断断续续的对话。原来那不是梦?他们真的说了那些话...害怕他讨厌他们?希望他多笑笑?

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涌上心头,让他喉咙发紧。

"白悟,白厄斯。"他罕见地用了全名,声音轻但坚定,"听好。"

两兄弟立刻凑近,神情紧张得像等待宣判的犯人。

"我从不讨厌你们。"白震一字一句地说,"从来没有。"

白悟的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白厄斯则直接扑到了大哥身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像个孩子一样抽泣起来:"大哥...我们好怕...怕你..."

"我知道。"白震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臂,轻轻环住弟弟颤抖的肩膀,"我知道。"

白悟也俯下身,额头抵在大哥的床沿,肩膀无声地抖动。白震从未见过这个一向稳重的弟弟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

"还有..."白震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笑的时候...你们要看着才行。"

这句话让两个弟弟同时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白震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真实的、温暖的微笑,虽然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勉强,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微笑。

白厄斯倒吸一口气,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迹:"大哥...你..."

"再多说废话就收回。"白震威胁道,但眼中没有一丝怒意。

白悟突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释然的、快乐的笑声:"遵命,大哥。"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白辰和白逊探头进来,看到这一幕后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白逊甚至偷偷拿出手机,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白家三兄弟,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表达着对彼此的爱与依赖。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白震突然意识到,那个困扰他多时的问题,已经有了最美好的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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