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抚摸

白家的宅邸坐落在城郊一处安静的别墅区,三层的小楼被精心修剪的灌木环绕,院子里父亲白悟亲手栽种的山茶花正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香气。

午夜两点十七分,整栋房子沉浸在寂静中。白逊的房间门微微开着一道缝——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为了能听到弟弟们可能的呼唤。作为家中实际上的"照顾者",尽管白萧才是长子,但那个整天沉迷抽象艺术和网络烂梗的白虎哥哥总需要人提醒记得吃饭,更别说照顾十六岁的弟弟白刃了。

白逊的狮耳突然抖动了一下,某种不属于夜晚正常声响的动静从走廊传来。他睁开琥珀色的眼睛,从床上坐起,丝绸睡衣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白刃?"他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白逊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地走到门前。走廊里,白刃穿着睡衣站在那里,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为他白色的毛发镀上一层银蓝。但有什么不对劲——白刃的姿势僵硬得不自然,虎尾低垂,爪子无意识地张开又握紧。

"刃儿?"白逊改用小时候的称呼,慢慢靠近,"做噩梦了吗?"

白刃没有回答。当白逊的手即将碰到弟弟肩膀时,那双平时温顺的琥珀色虎眼突然变得陌生。白逊只来得及看到白刃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剧痛。白逊感到利爪撕裂了他的腹部,温热的血液立刻浸透了睡衣。他踉跄后退,撞在墙上,一幅家庭合照从挂钩上震落,玻璃相框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白刃...停下..."白逊试图用平时安抚弟弟的温和声音说话,但疼痛让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他的后背贴着墙壁慢慢下滑,在浅色墙纸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白刃似乎听不见。他扑向白逊,兽化的爪子再次举起。白逊勉强抬起手臂格挡,锋利的爪尖划破了睡衣袖子,在他结实的前臂上留下四道平行的伤口。

"醒醒...是我...阿逊..."白逊喘息着,感到力量随着血液流失。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依然试图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去触碰弟弟的脸,"没事的...我在这里..."

重击落在他的头部。白逊的世界天旋地转,他倒在地上,看到白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和他有三分相似的年轻脸庞扭曲得陌生。白逊最后的意识是听到自己房门被撞开的声音,以及白萧变了调的呼喊:

"阿逊!!"

白萧是被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的。作为家中最不警觉的成员,他通常能在任何噪音中安然入睡,但今晚不同——某种原始的直觉让他在睡梦中感到不安。当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

走廊里,白逊倒在血泊中,白色的狮毛被染成暗红。而白刃站在一旁,爪子上滴着血,眼神空洞得可怕。

"操!"白萧的虎尾炸毛,他冲过去跪在白逊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弟弟的颈动脉——还有脉搏,但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爸!妈!快起来!出事了!"

白萧扯下自己的睡衣迅速按在白逊腹部的伤口上,血液立刻浸透了布料。他抬头看向呆立的白刃,声音因恐惧而尖锐:"白刃!你他妈在干什么?!"

白刃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爪子,又看看奄奄一息的白逊,喉咙里发出一种介于呜咽和咆哮之间的声音。然后他转身冲向楼梯,脚步声在深夜的房子里如同雷鸣。

白悟和白辰几乎是同时冲出主卧的。黄虎父亲在看到走廊惨状的一瞬间就明白了情况严重性,他迅速指挥:"辰儿,打电话叫救护车,告诉他们有严重撕裂伤和可能的颅脑损伤。萧儿,继续按压止血。"

白辰的白狮耳朵紧贴着头皮,这是她极度紧张时的表现,但医生的专业素养让她迅速行动起来。她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从浴室医药箱里取出止血带和消毒纱布。

"逊儿...逊儿..."白辰跪在白逊另一侧,迅速检查伤势,专业的目光评估着伤情,"腹部贯穿伤,左臂深度撕裂,头部钝器伤...失血过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句祈祷般的低语,"老天,别带走我的孩子..."

白悟已经套上了外套,他看了一眼小儿子逃跑的方向,权衡了半秒,决定先处理眼前的危机。"萧儿,去车库把车开出来,救护车到这至少要二十分钟,我们自己送更快。"

白萧点点头,起身时腿一软差点摔倒。他从未见过这么多血,尤其是来自总是照顾大家的白逊。跑到车库的路上,他撞翻了玄关的花瓶,陶瓷碎裂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刺耳。

白悟小心地从妻子手中接过止血工作,他们配合默契,多年的婚姻让他们无需言语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辰儿,去准备静脉输液,生理盐水,能带多少带多少。"他转向昏迷的白逊,声音轻柔得不像话,"坚持住,逊儿,爸爸在这里..."

白辰冲下楼时,白萧已经把SUV倒到了门口。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白逊抬进后座,白辰立刻开始建立静脉通路。白悟跳上驾驶座,引擎咆哮着冲出了 driveway。

"白刃呢?"白萧突然问,他坐在副驾驶,回头看着被母亲照料的白逊,又看向漆黑的二楼窗户,那里本该站着他们的小弟弟。

白悟的虎眼紧盯着道路,声音低沉:"先救能救的。"

医院的急诊室灯火通明。白逊被迅速推进手术室,留下走廊上三个浑身是血的家人。白萧坐在塑料椅上,盯着自己指甲缝里已经干涸的血迹。白辰去洗手间清理时,白悟终于拿出了手机。

"我要找白刃。"他对大儿子说,"你留在这里陪妈妈。"

白萧抓住父亲的手腕:"爸...白刃他...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悟的表情复杂难辨:"我知道。所以才更要找到他,在他伤害自己之前。"

白辰回来时,白悟已经离开了。这位白狮母亲疲惫地坐在儿子身边,将头靠在白萧肩上。"他会没事的,"她说,不知道是在安慰儿子还是自己,"白逊很强壮。"

白萧突然哽咽:"妈,阿逊总是照顾我们。每次我忘记截稿日期,都是他提醒我;白刃做噩梦时,总是跑去他房间...现在他..." 他说不下去了,将脸埋在手心里。

白辰抚摸儿子的虎耳:"这次轮到我们照顾他了。"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当医生走出来宣布白逊脱离危险时,白辰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白萧扶着母亲,自己也在发抖。

"多处内脏损伤,好在没有伤到主要动脉。"医生疲惫地解释,"颅脑CT显示有轻微脑震荡,但应该不会有后遗症。最麻烦的是左臂的肌腱损伤,需要长期复健。"

白悟在天亮时分回来了,独自一人。他的皮毛上沾着露水,眼睛里布满血丝。"没找到,"他简短地说,然后急切地问,"逊儿怎么样?"

"活着,"白辰抱住丈夫,"会好起来的。"

白悟点点头,然后转向白萧:"我需要你告诉我今晚之前发生了什么。白刃有任何异常吗?"

白萧努力回想:"他...最近睡得不好。我半夜去厨房找吃的时,几次看到他在客厅发呆。阿逊也注意到了,这几天特别关心他..."说到这里,白萧突然停住了,脸色变得苍白,"老天,阿逊昨晚是不是也起来查看白刃?然后..."

白悟的前爪握紧又松开:"不是他的错。白刃...他一直在害怕这个。"

"害怕什么?"白萧困惑地问。

白辰和白悟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是白辰开口:"白刃的基因检测显示他有轻微的...情绪控制障碍倾向。这是隔代遗传,从他祖父那里来的。"

"你们从来没说过!"白萧震惊地站起来。

"我们不想让他生活在恐惧中,"白悟疲惫地说,"医生说过只要管理得当,完全可以正常生活。白刃自己偷看了检测报告,几个月前就开始偷偷咨询心理医生...我以为他能处理好..."

白萧回想起最近几个月白刃越来越沉默的表现,以及白逊越来越多的担忧。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白逊坚持要睡在离白刃最近的房间。

"阿逊知道?"

白悟点头:"白刃只告诉了他。逊儿一直在帮他...瞒着我们。"

白萧感到一阵眩晕。他的两个弟弟共同保守着一个可能致命的秘密,而他作为大哥却沉浸在网络世界里毫无察觉。内疚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不是你的错,"白辰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握住他的手,"现在我们只需要找到白刃,然后...然后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白逊在第三天傍晚醒来。他的第一个动作是试图抬起左臂,随即因疼痛而皱眉。白辰立刻按了呼叫铃,同时俯身轻吻儿子的额头。

"妈..."白逊的声音嘶哑,"白刃...?"

"还没找到,"白辰诚实地回答,"但你爸爸和哥哥在找。别担心,专心养伤。"

白逊试图坐起来,被母亲轻轻按回床上。"他害怕极了,"白逊说,狮眼中充满痛苦,"那天晚上他来找我...说又做噩梦了,梦见自己伤害了别人...我告诉他没事的,然后..."他闭上眼睛,"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医生和护士进来检查,打断了谈话。当一切又安静下来时,白悟和白萧也来到了病房。看到白逊醒来,白萧立刻扑到床边,小心地避开各种管子抱住了弟弟。

"你个混蛋,"白萧哽咽着说,"差点吓死我们。"

白逊虚弱地笑了笑:"抱歉...哥。"他很少叫白萧"哥",通常都是直呼其名。这个称呼让白萧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白悟站在床尾,表情严肃却温柔:"逊儿,我需要知道白刃最后和你说了什么。任何细节都可能帮助我们找到他。"

白逊回忆着:"他说...梦见自己变成了怪物。我告诉他梦只是梦...然后他说不是梦,是记忆。"白逊困惑地皱眉,"他说记得小时候伤害过什么人,但我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白辰和白悟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最后是白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三岁那年...有一次兽性发作,抓伤了一个幼儿园老师。很轻微,我们处理后没有留下疤痕。他太小了,我们以为他不记得..."

白悟的手机突然响起。他走到走廊接听,几分钟后回来时,表情复杂:"找到他了。在爷爷的老房子里。"

白逊立刻想下床:"我也去。"

"不行!"白辰和白萧同时反对。

白悟考虑了片刻:"让他去吧。有些心结...需要当面解开。"

爷爷的老房子在城另一端的乡下,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白逊全程躺在放倒的后座上,白辰照顾着他。当车停在那个破旧的木屋前时,夕阳正将一切染成血色。

白刃坐在门廊的台阶上,看到家人下车时,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他看起来糟糕透了——白色的毛发脏乱打结,眼睛红肿,爪子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白悟第一个走上前,在距离儿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刃儿。"

白刃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爸...我...我不是..."

白逊这时被白萧搀扶着走过来,他的腹部伤口因移动而疼痛,但坚持站着面对弟弟:"嘿,小刃。"

看到缠满绷带的二哥,白刃崩溃了。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了...我试了...我真的试了..."

白辰走过去,不顾儿子身上的污秽和血迹,将他搂入怀中:"我们知道,宝贝,我们都知道。"

白逊艰难地蹲下——这个动作让他脸色发白——用没受伤的右手抚摸弟弟的头:"不是你的错。我们一起解决这个,好吗?像以前一样。"

白刃抬头看着二哥,眼中的痛苦几乎实体化:"我差点杀了你..."

"但我没死,"白逊微笑,"而且医生说我的腹肌会有一个很酷的疤痕。你要负责帮我设计一个与之相配的纹身。"

这个拙劣的玩笑让白刃愣住了,然后他哭得更厉害了,但这次是释然的泪水。白萧也跪下来加入这个家庭拥抱,尽管他笨拙地压到了白逊的伤口引发一声痛呼。

白悟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家人们。黄虎父亲的眼中也有泪光,但他保持着作为一家之主的沉稳:"好了,我们回家。白刃需要专业帮助,而我们...我们需要学习如何更好地支持他。"

回程的车里,白刃靠在白逊肩上睡着了,尽管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伤口。白萧从前座回头看着他们,突然说:"我以后会少玩点梗,多关心家里。"

白逊轻笑:"那我会想念你的'绝绝子'的,哥。"

白辰和白悟在前座相视一笑。夜色已深,但车灯照亮了回家的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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