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痕》

白家宅邸后院的训练场上,夕阳将三个兽人的身影拉得修长。白悟甩了甩黄黑相间的尾巴,金色瞳孔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他的两个儿子——好大儿白萧和好老二白逊正相对而立,准备进行今日的最后一场切磋。

"阿逊,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白萧抖了抖雪白的毛发,耳朵兴奋地竖起,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摆动。他摆出一个夸张的起手式,却因为动作太大差点把自己绊倒。

白逊无奈地摇摇头,白色鬃毛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大哥,你的脚应该再分开一点,重心才能稳。"他走过去,耐心地帮白萧调整姿势,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幼崽。

白悟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名义上白萧是长子,但实际上,白逊才是那个默默承担起照顾家人责任的孩子。这个认知让白悟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骄傲中混杂着一丝心疼。

"父亲,您今天要亲自指导我们吗?"白逊转向白悟,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期待。

白悟点点头,迈步走向训练场中央。"来吧,逊儿。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进步。"

白萧立刻蹦到一旁,兴奋地挥舞着爪子:"哇哦!阿逊要和父亲对战了!小刃!快来看!"他朝宅邸方向大喊。

不一会儿,年纪最小的白虎兽人白刃从门后探出头来,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逊哥要和父亲切磋?"他小跑过来,和白萧一起坐在场边,尾巴因为期待而不停拍打地面。

白逊深吸一口气,摆出防御姿态。白悟能看出他眼中的紧张——与父亲对战对白逊而言从来不是件轻松的事。作为族长之子,白逊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

"放松,这只是普通的练习。"白悟温和地说,同时调整呼吸,让肌肉处于最佳状态。然而他的思绪却飘向了今天早些时候的族务会议——边境巡逻队报告发现可疑足迹,长老会又在为资源分配争论不休...

"父亲,我准备好了。"白逊的声音将白悟拉回现实。

白悟甩甩头,试图清空杂念。"开始。"

最初的几个回合如行云流水。白逊的进步确实显著,他的防守密不透风,反击精准有力。白悟感到由衷的骄傲,甚至稍稍加大了攻势,想看看儿子的极限在哪里。

然而那些烦心事像顽固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思绪。当白逊突然变招,一个假动作后猛然突进时,白悟的注意力恰好分散在回忆长老们争吵的画面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

白悟本能地挥爪防御,却忘记收敛力道。他锋利的爪子划过白逊的胸膛,撕裂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场地上显得格外刺耳。

"逊儿!"白悟的惊呼与白萧、白刃的尖叫同时响起。

白逊踉跄后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洁白的鬃毛。他的眼睛瞪大,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然后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白悟感到世界在眼前崩塌。他冲上前接住倒下的儿子,手掌立刻被温热的液体浸透。"不...不..."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白萧和白刃也冲了过来,白刃已经开始抽泣,小小的身体不住颤抖。白萧一反常态地沉默,只是死死盯着白逊胸前可怕的伤口,耳朵完全贴服在头上。

"我去叫母亲!"白刃突然转身就跑,声音里带着哭腔。

白悟将白逊小心地平放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按压伤口试图止血。鲜血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染红了训练场的沙土。"坚持住,逊儿...坚持住..."他的声音破碎不堪。

白逊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变得浅而急促。他试图说什么,但只吐出一口血沫。

"父亲...这不是您的错..."白萧突然说道,声音异常坚定。他脱下外袍,叠成方块递给白悟。"用这个压住伤口。"

白悟机械地接过布料,压在儿子血流不止的伤口上。自责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作为族长,作为父亲,他最大的骄傲就是对自己力量的控制力。而现在...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白辰以惊人的速度冲进训练场,医疗箱在她手中摇晃。她雪白的狮鬃因为奔跑而凌乱,但眼神却冷静得可怕。

"让开。"她简短地命令道。

白悟像被烫到一般缩回手。白辰立刻接手,熟练地检查伤口,同时从医疗箱中取出止血药粉和绷带。她的动作精准而迅速,但白悟注意到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伤口很深,但没伤到内脏。"白辰头也不抬地说,声音紧绷,"白萧,去准备担架。白刃,去烧热水。"

两个儿子立刻执行命令。白悟站在原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无用。他看着妻子专业地处理伤口,看着白逊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看着自己沾满儿子鲜血的爪子...

"悟,帮我把他抬进去。"白辰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白悟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协助妻子将白逊抬上担架。白萧和白刃已经回来,四个兽人一起将受伤的白逊抬向宅邸。

途中,白逊短暂地恢复了意识。他的目光搜寻着,最后落在白悟脸上。"父亲...别...自责..."他气若游丝地说完,又陷入昏迷。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白悟的心脏。

宅邸内一片忙乱。白辰指挥着将白逊安置在医疗室,然后开始更彻底的治疗。白悟被排除在外,只能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痛苦呻吟。

白萧走过来,轻轻拉了拉父亲的手臂。"父亲,您...您要不要先清理一下?"他指了指白悟身上已经半干的血迹。

白悟低头看着自己,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点点头,机械地走向浴室。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但无法洗去他心中的罪恶感。镜中的黄虎兽人眼神空洞,耳朵无力地耷拉着,全然不见平日族长的威严。

当他回到医疗室外时,白辰正好推门出来。她看上去疲惫不堪,白色毛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他稳定了。"白辰说,声音沙哑,"需要休息和观察,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白悟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但随即又睁开:"我能看看他吗?"

白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别吵醒他。"

医疗室内,白逊安静地躺着,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他的呼吸平稳,但脸色仍然苍白得可怕。白刃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白萧坐在床边,看到父亲进来,默默起身让出位置。

白悟轻轻坐在床边,凝视着儿子的睡颜。白逊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即使在昏迷中也在忍受疼痛。白悟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儿子脸庞时停住,害怕自己的触碰会带来更多伤害。

"他会好起来的,父亲。"白萧轻声说,"阿逊很强壮。"

白悟没有回答。他想起白逊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那个总是默默跟在哥哥身后收拾烂摊子的小狮子,那个在他疲惫归来时第一个递上热茶的儿子,那个在弟弟做噩梦时整夜陪伴的兄长...

"我应该更小心的。"白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白萧摇摇头:"是意外,父亲。谁都会有分心的时候。"

"但我不应该。"白悟握紧拳头,"我是族长,是父亲。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们,而不是..."他说不下去了。

白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您知道吗,阿逊一直以您为榜样。他总说想成为像您一样强大又可靠的兽人。"

这句话像箭一样刺穿白悟的心脏。他该如何面对醒来后的白逊?如何解释自己的失控?如何继续扮演那个完美的族长和父亲?

夜深了,白辰进来劝大家都去休息。白悟坚持要留下守夜,最终白辰妥协,带着白萧和白刃离开,承诺清晨来换班。

寂静的医疗室里,只有白逊平稳的呼吸声和白悟沉重的叹息。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为白逊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银辉。白悟轻轻握住儿子的手,惊讶于它的冰冷。

"对不起,逊儿..."他低声呢喃,"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窗外,夜风轻拂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回应这位父亲的忏悔。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白逊突然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白悟立刻凑上前,紧张地观察儿子的状况。

白逊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一会儿才聚焦到父亲脸上。他试图说话,却引发一阵咳嗽。白悟连忙扶他稍微坐起一点,递上水杯。

喝了几口水后,白逊虚弱地笑了笑:"父亲...您一直...没睡?"

白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点点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白逊的目光落在父亲疲惫的脸上,然后是自己胸前的绷带,最后又回到父亲眼中。他轻轻抬起手,搭在父亲紧握的拳头上。

"不是...您的错。"他艰难地说,每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您...教我的...战斗中...要专注...这次是我...大意了..."

白悟震惊地看着儿子。即使在这样的时候,白逊还在试图安慰他,还在为"自己的失误"自责。这个认知让白悟心如刀绞。

"不,逊儿,是我分心了。我..."白悟的声音哽咽了,"我差点杀了你。"

白逊摇摇头,因为动作牵动伤口而皱了皱眉:"您...永远不会...伤害家人...故意的..."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您最近...很累..."

白悟再也控制不住,将额头轻轻抵在儿子的手上。他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滑下脸颊,落在白逊的手背上。

"我发誓,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白悟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颤抖,"作为族长,作为父亲,我辜负了你。"

白逊用尽全身力气,反握住父亲的手:"您是最...最好的父亲..."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皮开始打架,"我们...都...知道..."

当白辰清晨来换班时,发现丈夫趴在儿子床边睡着了,而白逊的手被紧紧握在父亲掌中。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这个场景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白辰轻轻关上门,让这对父子继续他们的安眠。她知道,当白悟醒来时,伤口或许不会那么痛了——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