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低语

顶楼办公室的空气,因沈知衡最后那句话而彻底凝固。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们,已经站在了棋盘上。”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黑暗与决绝。苏晚的挑衅、陈暮的威胁,甚至那本带血的日记和疯狂的“安”,都只是这巨大棋局上刚刚挪动的几枚棋子。

而我,这个做了十年棋子的“沈太太”,直到此刻,才隐约窥见棋盘的一角。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发紧。

沈知衡没有直接回答。他后退一步,重新走回办公桌后,打开了另一个加密的文件夹。屏幕上出现的不再是商业文件,而是一些模糊的老照片扫描件、新闻报道的片段,以及一些手写的、字迹狂乱的笔记——与黑檀木盒里“安”的信件笔迹极为相似。

“陈暮,‘安’少年时期唯一的朋友,或者说……共犯。”沈知衡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像在陈述一份冰冷的报告,“他们对某些扭曲的‘艺术’有着共同的癖好。后来‘安’出事被送走,陈暮家族也迅速没落,他去了国外。如今回来……”

他放大一张泛黄的旧照,是三个少年的合影。中间是笑容阳光却透着一丝虚弱的沈知衡,左边是眼神阴郁狂热的“安”,而右边搂着“安”肩膀的,正是年轻版的陈暮,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算计的精明。

“他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事。他接近苏晚那种蠢货,提供那些‘旧物证’,绝不是为了帮她争风吃醋。”沈知衡的指尖点在那张照片上,“他要的是沈家。是沈氏集团。或者,是彻底毁掉它。”

“为什么?因为‘安’?”

“一部分是。他认为沈家对不起‘安’,认为是我夺走了本该属于‘安’的一切。”沈知衡的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更大部分,是为了他自己。他需要钱,需要权,需要重新爬回他失去的位置。而搅浑水,摸鱼,是他最擅长的事。”

我的目光落在那些狂乱的笔记扫描件上,其中一页的角落,涂鸦般地画着一个奇怪的、扭曲的符号,像一只抽象的眼睛,又像一道撕裂的伤口。

“那苏晚……她手里的‘东西’,能造成多大伤害?”

“足够引起风波。”沈知衡关掉文件夹,屏幕暗下去,他的脸重新隐在阴影中,“那些模糊的证据,加上‘安’的存在,足以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对手和媒体大肆炒作,质疑沈氏继承人的精神状态,甚至牵扯出……过去那桩意外。”

过去那桩意外……河里的“她”。

我的心揪紧了。

“所以,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逼我。”沈知衡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用舆论,用商业手段,用一切可能的方式,逼我自乱阵脚,逼我做出错误决策,或者……逼我交出他想要的东西。”

“或者,逼你承认‘安’的存在,承认过去的事?”我脱口而出。

沈知衡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疲惫:“承认与否,已经没有意义。他们只需要怀疑的种子种下,就够了。”他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看向更遥远的、黑暗的过去,“有时候,影子比实体更可怕。”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平常使用的商务手机,而是另一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老旧款式。

他看了一眼屏幕,眼神骤然一凝,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度危险和警惕。

他快速回复了一条信息,然后立刻起身:“走,回家。”

“发生什么事了?”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紧张感染,心再次提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抓起车钥匙,拉着我快步走向电梯,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回别墅的车程,他开得极快,一路沉默,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车子驶入别墅区,周围静谧异常。然而,就在距离别墅还有百米左右时,沈知衡猛地踩下了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的宁静。

车灯照亮的前方——别墅院子的铁艺大门上,被人用红色的、像是油漆又像是……血的液体,泼洒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符号!

那个符号,正和他刚才给我看的、“安”的狂乱笔记角落里的那个涂鸦符号,一模一样!

扭曲的眼睛,撕裂的伤口!

像某种邪恶的图腾,在车灯的照射下,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我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陈暮!还是……“安”?!

他们竟然敢直接找到这里来?!

沈知衡死死盯着那个符号,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猛地挂倒挡,将车急速退后,停在一个更隐蔽的树下阴影里。

“待在车里锁好门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来!”他语速极快地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紧绷的厉色。

不等我反应,他已经推开车门下车,身影如同融入了夜色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着别墅侧面潜去,而不是从正门直接闯入。

我独自坐在车里,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紧紧盯着那扇被画了恐怖符号的大门,以及漆黑一片、仿佛蛰伏着巨兽的别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忽然,别墅二楼——书房的位置——猛地亮起了微弱的、手电筒似的晃动光束!

有人进去了!而且正在书房里!

是沈知衡?还是……入侵者?

那光束在书房里移动着,似乎在翻找什么。

几分钟后,光束熄灭。

一切再次陷入死寂。

就在我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别墅后方的阴影里,传来几声极短暂的、闷重的击打声,以及一声被强行扼断在喉咙里的痛哼!

接着,是重物拖拽的声音。

然后,一切再次归于寂静。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恐惧到了极点。

不知又过了多久,驾驶座的车门被轻轻拉开。

沈知衡坐了进来。他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意和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额角有细密的汗珠,眼神在黑暗中亮得骇人,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搏杀。

他看了我一眼,确认我没事,然后发动了车子,绕过正门,从别墅的后方车道,直接驶入了地下车库。

全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那种山雨欲来的、极度压抑的危险气息,紧紧包裹着车厢。

直到车库门缓缓落下,将我们彻底与外界隔绝,他才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我,声音低沉而沙哑:

“他们等不及了。”

“‘安’的影子,已经开始咬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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